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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前些日子,全国各地的警察机关相继发生了一些有损警察名誉的事件。我们要引以为戒,要尽快取得民众的信任!各位,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抱定初衷!这并不难做到!只要我们重新唤起心中痛恨犯罪的真挚而纯洁的感情,树立为社会服务的精神,到了紧急关头,善良的民众就会向我们提供各种情报,那种为了一己私利干坏事,堕落为犯罪分子的警察就不会出现。然而,最近……”

    f县警察本部$大楼里没有任何人走动,喇叭里传出刺耳的讲话声。昨天刚刚走马上任的本部长正通过本部大楼内的有线广播训话,早晨刚一上班就开始了,说起来没完没了。

    朽木泰正独自一人懒散地坐在5楼的刑侦部的大办公室里,后背靠在椅子上,穿着皮鞋的双脚放在办公桌上,手上拿着一个竹制挖耳勺,正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掏耳朵。朽木是刑侦一课重案一组长,一组通称“一班”,朽木是班长。

    他的部下都出去了,别的班办公桌前也没人。“二班”昨天晚上侦破了一起主妇被杀事件,全都到县北温泉城开庆功会去了。除了从不参加晚会和聚会的班长楠见以外,他手下的刑警们怎么也得下午才能浮肿着脸回到刑侦一课办公室来。“三班”已经有10天没在办公室里露面了,他们去西部地区侦破一起连续纵火案件,一直住在当地警察署的一间充满汗臭的练功房里。现在,“三班”班长村濑大概正为抽到了下下签悔恨不已,不,也许是正为已经锁定了罪犯高兴地用舌头舔嘴唇呢。

    朽木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9点了。

    差不多了,该把他叫来了——朽木心里想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留着小平头的一班刑警森隆弘走了进来。

    “早上好!”森隆弘和朽木打招呼。表面看上去,森隆弘只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实际上他已经当了15年刑警了。从本部管辖下的警察署刑侦课调到本部刑侦部刑侦一课比晋级考试还要难,而且进了最棒的“一班”,有多少刑警在嫉妒他,连数都数不过来。

    “你没跟岛津在一起啊?”朽木问道。

    已经坐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森隆弘扭过头来:“他今天也去监视索姆西了吧。”

    索姆西是一个女招待,泰国人。朽木命令岛津领一个姓田中的刑警去她住的公寓附近昼夜监视,不过事先已经说好,今天上午岛津可以撤回来。

    “我还以为你会顺路把他接回来呢。”

    “那我现在去吧。”

    “算了,等到9点半吧。再不回来我打他手机。”

    朽木心想:今天上午10点幵庭公判抢劫杀人犯汤本直也,岛津不至于忘了吧。

    “班长!”

    “嗯?”

    “真啰唆。”森隆弘淘气地眯起眼睛,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

    喇叭。

    森隆弘话音刚落,新任本部长的训话就结束了。

    “要痛恨犯罪!”朽木冷笑了一声,皱了皱眉头。

    “谁愿意痛恨就让他痛恨去吧,反正我是不痛恨。正是因为有人犯罪我才有饭吃!”森隆弘一边讲怪话一边把脸转向门口。朽木也随着森隆弘把脸转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岛津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岛津穿一身浅褐色西装,戴着一个大口罩,像是一个患有严重的花粉过敏症的人。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眼圈是黑的,从远处就能看到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

    “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的牙……”岛津口齿不清,小心翼翼地走到朽木的办公桌前。

    “让我看看!”朽木用大栂指把岛津的下巴顶起来,摘下口罩。只见岛津的右半边脸肿得厉害,不用摸也可以想象到一定热得烫手。四五天前岛津就说槽牙疼,连吃面条都困难。没想到一夜之间他倒三角形的脸就变成了一张显得很富态的圆脸。看来他的牙龈一定滋生了很多病菌。

    “就你现在这模样,怎么瞪眼人家也不会怕你。”

    负责审问抢劫杀人犯汤本直也的刑警是岛津,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汤本直也老老实实地向法官低头认罪,说一声“是我干的”,这是岛津的义务,也是岛津的权利。瞪眼,不仅仅是字面意义上的瞪眼。虽说犯罪嫌疑人已经变成被告人被警方送至检方,但在审讯室里招认的内容,作为与审讯官之间的一种“约定”,依然是活的。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践约”,哪怕稍有出入也不翻供,在一定程度上需要坐在旁听席上的审讯官适时地瞪他一眼。

    “我替你去吧。”朽木神情十分苦涩。

    过一会儿坐在旁听席的应该是岛津和辅助岛津审问汤本直也的森隆弘,朽木要把岛津换下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让森隆弘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但是,今天要公判的这个抢劫杀人事件的主犯还没有被抓获,考虑到万一在法庭上蹦出关于那个主犯的证词来,法院方面要求最少要有两名刑警到场。

    不……还是我……”岛津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皱一下眉头。

    朽木看了岛津一眼,下了决心。汤本直也连续审问了42天,期间朽木多次到审讯室去了解情况。朽木的这张脸被揶揄为“青鬼”,作为“岛津的上司”,肯定深深地留在了汤本的记忆中,瞪眼肯定能起作用。

    “你先去看病!”朽木冲着窗外医科大学的大楼一努嘴,然后立即打电话给医大附属医院。朽木由于经常委托牙科一位姓铃木的男医生给被烧死的受害者做齿形鉴定,所以关系搞得不错。

    “没问题,您叫他马上就过来吧。”铃木医生答应得非常痛快。

    朽木让岛津去看牙,自己带着森隆弘离开了刑侦部办公室,顺着大楼里边的楼梯下楼。最近他为了躲避记者们的盘问,一直躲着这个楼梯,但是今天不用躲了,记者们肯定都到法庭上去了,在那里肯定能碰面。

    从县警察本部到法院走路只需要三分钟。县政府大楼在中间,县警察本部大楼和法院大楼在两边,三座大楼一字排开。

    跟在朽木身后的森隆弘沉默不语,表情僵硬。朽木理解,他是因为内心不安。就算是审判官认为已经完全招供的犯罪嫌疑人,在法庭上也有翻供的时候,况且这个抢劫杀人案没有物证,公判依据的材料只有警方搜集到的相关情报,即所谓的“状况证据”和汤本直也本人的供词,不管哪个方面出了问题,审判会很快无法开展。岛津把汤本拿下那一天,朽木去了另外一个杀人案现场,没有亲眼看到汤本招认之后的表情,这对于朽木来说是一大憾事。

    森隆弘的不安是岛津传染给他的。去法院的路上,这种不安也慢慢传染给了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