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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他们兴致勃勃地解了几分钟的谜,轮流猜测并记录下一个个发现。现在轮到里皮写字了,就在他正要落笔时,手突然僵在半空中。伴随着高跟鞋的咔嚓声,一阵混杂着色彩与香水的旋风顺着台阶下到吧台上,飞快地朝着他们袭来。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熟悉的轻柔的声音问道,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已经等你一个多小时了,皮埃尔!你连晚饭都没穿衣服!’

    里皮站起身迎接她。

    “对不起,亲爱的女士,是我拘留了你丈夫。”

    “真的吗?”她叹了口气,“那你就比他还不讲理了。”

    她穿着一件印有天堂鸟图案的短丝质连衣裙,这件衣服很好地展示了她结实圆润的双腿和肩膀。酒吧的昏暗灯光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了金色的倒影,黑眉毛下的灰绿色双眸此刻正以一种愤怒的神态注视着她的丈夫,使得她更加迷人。

    “你今晚穿的这件衣服更让人无法抗拒了,我的小姑娘,”意大利人嘀咕着拿给她一把椅子,“斯奇培尔莉(意大利人,被认为是20世纪最有名的服装设计师之一)?”

    “噢,这只是我在洛桑一家新奇的时装店里发现的。但是,由于没付多少钱,所以我担心这可能是一件复制品,”她边撒谎边以一种刻意的冷淡态度摘下手套。

    索朗热的目光落在散落在桌上的文件上,她娇媚地皱着眉头。

    “你俩在干什么?”

    两个大男人只能对她言听计从,里皮煞费苦心地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如此,皮埃尔还是留心观察了妻子的反应。像往常一样,她的情绪都一清二楚地写在脸上,表明她热情高涨。

    “真叫人兴奋!”她大喊着,脸颊染上一丝红晕。“你们可真聪明。伙计们,我能帮忙吗?”

    “如果我们再不进去,餐厅就要关门了。”皮埃尔装作认真地指出。

    她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穿成这样和你进去,”她语气笃定,“我们待在这儿点一些三明治,最好还有鹅肝和三文鱼,再来一杯鸡尾酒。你喝的是什么?螺丝在拧紧?多蠢的名字!为什么不用活动扳手或者螺丝刀呢?”

    两个半小时后,吃掉了八个三明治,又拧了许多螺丝,他们终于翻译出了整篇文章,里皮读出来时语调相当不稳:

    “位于咒术师内殿的不死人,在那里他将加略山(calvary意指耶稣受难地)与圣古都勒(saintgud,比利时历史人物,殉道者)的鲜花结合,从孟加拉亭行走一百二十英尺的直线,穿过干涸的冥河和枯竭的宁芙之门。

    (theundeadinthenaosofthethaumaturgewherehewhounitedthecalvarywithsaintgudule’sflowercrossedthedried-upacheronthroughthedooroftheexhaustednymphatonehundredandtwentyfeetinabee-linefromthebengalesepavilion.)”

    皮埃尔打了个哈欠。

    “嗯,我们并没有取得多少进展,”他说,“你怎样才能理解这种胡言乱语?圣古杜勒,疲惫的仙女,孟加拉亭台楼阁之类的东西?”

    “我承认自己一头雾水,”里皮回答,“我建议我们先睡一觉,待明早头脑清醒时再解决这个问题。”

    索朗热跺了跺脚。

    “不!我们现在不能放弃,已经有头绪了。再说我也不累,我们必须继续。”

    “别孩子气,索朗热。”

    “别孩子气,索朗热,”她模仿丈夫的语气笑着说,“当你那样跟我说话时,我想把你的心撕碎。”

    “你喝得太多了,亲爱的。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真这么认为吗?我不太确定。你从不把我当回事,认为我很蠢。总是把我当孩子对待,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我真想杀了你!”

    “索朗热,听我说......”

    他们的音量在空旷的酒吧里提高了一个分贝。远处,透过露台的窗户,在灰色薄雾的背景下沿着码头的曲线可以看到一串路灯。偶尔有一辆汽车的前灯在漆黑的湖边悄悄滑过。

    里皮谨慎地咳嗽了一声。

    “首先,夫人,我不认为——”

    “你也很烦人!总是叫我小姑娘。看在老天爷的份上,我有名字。”

    “好吧,那么……小索朗热……我认为您丈夫不会觉得您傻的。”

    “不会吗?”

    “不会,他总是抓住机会告诉我他有这么聪明的妻子是多么的幸运。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花了三个小时研究这份文件,现在已经走进了死胡同。如果您对此有任何建议的话,我们将不胜感激。”

    “真的吗?”

    “真的。”

    “好吧,恰巧我还真有一个!”索朗热得意洋洋地欢呼道,“我告诉你我们要做什么:上楼去见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她打了个响指,“亚瑟叔叔!”

    “亚瑟叔叔?”

    “她说的是亚瑟·卡特·吉尔伯特爵士,”皮埃尔叹了口气,想拉着妻子的手但却被推开了,“认真的吗?亲爱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现在才十一点多。”

    “给我安静!”

    说着,她拿起手套和手提包,站了起来。

    “爱我的人跟着我。我们走吧!”

    他们走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光滑的卧室门后没有任何声响,房间里的人——他们在瑞士很早就上床了——睡得正香。这栋旧豪宅的大厅和走廊都散发着古典美德与名望的气味。一切都没有改变。在墙壁上,在镶板上方,源于美好时代belleepoqu,用于形容法国历史上的一段时期,也泛指整个欧洲的美好时代,1871-1914)的惊艳画作描绘了身穿晨衣和长袍的男女在湖边散步或在冬季的花园里喝茶的场景。他们让皮埃尔想起了一个未知的过去;一个无忧无虑,充满了和平与幸福的过去,使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糟糕年代。

    亚瑟爵士的房间就在走廊的尽头。从中可以俯瞰着酒店的背面,更准确地说,是通往缆车的坡道。他固执地拒绝了所有住湖景套房的建议,直言不讳地说:“美景让我无法思考。”门把手上挂着一个手写的牌子,上面印着“请勿打扰!!!”接着是用硕大字母书写的郑重警告:“我很忙。禁止入内。”

    索朗热转动门把手走进房间。

    这位伟人正倒在一张铺着几页信纸的床上,背靠着三个枕头,头埋在胸前。郁金香灯的光线从一个被蓬乱的短发环绕的秃顶上反射出来。他的夹鼻眼镜歪斜在鼻尖上,身穿一件绣着龙的中式睡衣,脚上的红袜子格外引人注目。

    “你好,亚瑟叔叔,”年轻女士大喊道,“我只是来道个晚安。”

    “走开!”他怒气冲冲地咆哮着,“走开!你没看见我在工作吗?”

    一本廉价的法国浪漫小说从他的膝盖滑落到地上。

    “是我,亚瑟叔叔,”索朗热重复道,又向前迈了一步。作家遮住双眼窥视着。

    “啊!是你,亲爱的,”他温和地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舅舅,你从来不锁门。”

    “因为我不想在上锁的房间里被杀。如果我走了,谁来解决这类问题?”

    “对不起,先生,”皮埃尔说,“我们不知道你在睡觉。”

    “谁在那儿?好吧,是谁?啊!是你,卡尼尔。我没睡觉,该死的。我在想,如果你让我一个人呆着,也许明天早上我就有话要告诉你。”

    他再次遮住双眼。

    “有人和你一起来了吗?你们没看到警告吗?我很忙,非常忙。出去!”

    里皮出现在灯光下。

    “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大师。我是博洛尼亚的里皮教授。”

    “教授?真的假的?你是来教我怎么写侦探小说的吗?据我所知,你的同胞中还没有人能够做到。”

    “我是您最狂热的崇拜者之一。您可能读过我的研究——”

    “我从来没读过,朋友。最重要的是,关于我的书,在我看来只有两位作家的值得赞扬:查尔斯·狄更斯和zenaide·fleuriot(法国女作家,作品主要针对女性读者)。不过,既然你来了,最好就给我坐下。你坐这儿,亲爱的,”他的语气缓和了些,拍了拍身旁的床罩,“你们到底还在等什么呢?我希望你们不是来打扰我的,最好有个很好的理由,否则......”

    “问题是,亚瑟爵士,”皮埃尔和里皮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开始说,“我们遇上了最棘手的问题——”

    “等等!”这位伟人举手示意众人安静,“等一下……我应该还剩几支雪茄。哦!它们在这儿,我的小宝贝们。”

    索朗热敷衍地挑出一根雪茄,宛如执行宗教仪式般卷了卷,划了一根火柴慢慢点着,一旁的里皮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她将雪茄递给老人,后者使劲抽了一口,吐出一股刺鼻恶心的烟气,然后倒在枕头上,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印第安长者,在抛出名言警句之前先要抽会儿和平烟斗(peacepipe,北美印第安人用来表示和睦)。

    皮埃尔咳了一声,里皮和他开始继续讲述他们的故事。

    “该死!”卡特·吉尔伯特眨着眼睛说,“那很有趣,有可能非常重要也有可能不值一提。我不想在没有彻查的情况下妄下结论,但这极可能是拼图中缺失的那一块。”

    皮埃尔从口袋里掏出文件递给他。卡特·吉尔伯特迅速地看了看原始文本便交还,只保留了译文。他研究了两分钟,然后将译文放在膝盖上,又摘下眼镜放在一张纸上,双手交叉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先生,您睡着了吗?”皮埃尔犹豫不决地问。

    老人眯着近视眼四处张望。

    “啊!是你,卡尼尔,”他回答,“我没有睡觉,我在仔细思考,先生。如果你能学学我的样子,而不是打扰我,那你一定能找到这个幼稚谜团的答案的。”

    他又想了想,伸手去拿那根已经熄灭的雪茄。里皮主动划了根火柴,弯下身拿给他一盏灯,但作家挥手示意教授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