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58章
    “正如我所说的,他所提出的解决方案远不是最好的。它需要迟钝的调查人员,一扇断钉的窗户和一只类人猿。我自己也写过无数的密室故事,用过从钥匙孔引入的窒息性气体,从步枪上射出的匕首,淬有糖蜜和氰化物的印尼箭,一把附有橡皮圈的手枪,用来发射岩盐子弹,一个带电的棋盘等等。前几天我甚至读了一本会让你们发笑的书。凶手发现自己困在一所被六英寸厚的雪包围的房子里,于是紧紧抓住一根风筝线逃走了。你们敢信,风筝线?”

    “他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里皮在皮埃尔耳边低声说。

    “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解释,”卡特·吉尔伯特仿佛听到了里皮的问题,“最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也是最简单的。非常简约,事实上,它们看起来很明显,明显到没人敢这么去想!因此,里皮教授在他的演讲中提到了最奇怪和最复杂的方法,却忽略了最清晰和最简单的方法。我认为这是一种疏忽,因为我无法想象有人会故意忽略这一类型的模式,一种精致简易的基本解决方案,由我的同胞,以色列人冉威尔于1892年在他的中篇小说《弓区之谜》中创造。它简单,方便,很容易付诸实践,应该能为你们指明正确的方向......”

    “我承认我的无知,”梅斯特低声问,“他究竟在说什么解决方案?”

    “嘘!”皮埃尔说,“我在努力回忆。”

    里皮在裤腿上敲了几下手指,然后站了起来。

    “真是悲哀,大师,你刚才所说的话与你的论调恰恰相反。让我回想一下,你到底是怎么说的?是的:你说凶手在这件事上使用了极其复杂的手段。”

    “你没注意到,”卡特·吉尔伯特生气地回应意大利人,他讨厌被打断,“我确实谈到了非常复杂的手段,但我从没说过是凶手使用了它。我不过是强调了一个事实,我是说,有人依据侦探小说的戒律准备了一个计划。我必须承认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一场在一间有灯光的房间里上演的谋杀,两名本该在场的证人,现在已经有了些许诡计的味道。但是当拿刀的女人消失,尸体也从一个被反锁的房间里不翼而飞,最重要的是有关于一个活死人的鸡毛蒜皮的故事,还有一个被施了魔法的洞窟,这一切只能说明……所有这些都太过刻意,太过夸张,太过神秘。这幅奇景是为了让你们所有人都失去理智而精心准备的。当操纵木偶的丝线被连根斩断,所有的线索都将在一瞬间暴露在芸芸众生眼前。”

    他那凸出的近视眼扫视着礼堂,厚厚的镜片使他看上去像只猫头鹰。

    “至于你们,那些深不可测的纷乱谜团和迷宫的爱好者;还有你们,受过科学调查和研究训练的专业人士......”

    他注视着聚集在大厅后的警察。

    “你们让自己被迷惑了,然后立马束手就擒,你们所有人。的确,警察先生们,你们受过训练,能处理小乡镇上发生的肮脏罪行或回应居民单调枯燥的召唤;但让我心痛的是,在拼图、谜语和脑筋急转弯爱好者灾难性的影响下,你们也让自己被蒙蔽了。你们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不可能犯罪的荒诞传说,这是一个有着健全常识但平庸的头脑所能接受的唯一挑战。”

    他抬起耷拉的眼皮,似乎在期待别人的抗议,但看到布伦纳挥手示意手下保持沉默,他继续说道:

    “你们看,真正的问题是找出谁犯了罪,为什么犯罪,而不是猜测他是如何犯罪。你阐释这个谜题的努力只妨碍了它的解决。至于你们这些人,自诩为埃德加·爱伦·坡的门徒,”他转向皮埃尔和他的同事们,“你们须铭记于心,侦探小说也属于神秘文学,外观奇特,但概念简单。因为神秘文学中最重要的元素就是简洁的谜团,它独创的内部构造只以隐藏真相为唯一目的。那么,朋友们,你们知道我对证人的证词作何反应吗?我对自己说:‘老家伙,别为这件事操心了。把精力集中在问题的关键上,别再白费力气了。’我也对你们说了同样的话:‘抓住问题的核心,忘掉所有的无稽之谈。’”

    “不对!”里皮断然喊道,“这有点过于简单了……我们都准备好倾听完你的发言,但你却把自己局限于理论上的思考,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要为那些被你贬低的人挺身而出:其实我们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感觉是,整个案件实际上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而我们愚蠢地认为你能破解它。”

    老先生和他对视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他是在开玩笑,亚瑟爵士,”皮埃尔赶在暴风雨来袭前救场,“您刚才强调,有人依照侦探小说的文章脉络准备了一个计划......”

    爵士以一声咆哮回应。

    “没错!”

    “但也许你不知道是谁准备了计划?”

    “什么!”卡特·吉尔伯特两眼放光,“你愿意打赌吗?”

    最终亚瑟爵士的怒火平息了下来,他重掌大局,就像一个煮过头的蛋奶酥,在椅子上伸展着身体,双手搭在背心上,一双小眼又一次打量着观众。尽管脸上带有一种愤怒的表情,但他似乎很尽兴。突然他半闭着眼。

    “好吧,那我告诉你,”他仿佛要向某人吐露心声,“我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讲,因为我天真地认为你们都猜到了。是卡尔·霍尼格博士。”

    里皮倒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大厅里一片嘈杂,不时传来一阵惊叫。瑞士人通常表现迟钝,但现在的激动肉眼可见。布伦纳是唯一能保持冷静的人。他强装出一副讲道理的口吻,用讽刺和调侃的语气问:

    “亚瑟爵士,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说霍尼格负责组织了一场舞台演出,谋划好每一处细节,好让自己干净利落地被杀掉?”

    “完全正确,警长,”卡特·吉尔伯特以同样讲道理的口吻回答,“除了博士不想被谋杀的小细节。凶手只是顺便利用了拱手送上的棋子。

    “所以你同时也声称,一旦遭到谋杀,他就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没错。如果不把自己反锁在屋内,他怎么能向世人证明有人成功地……他打算对自己做什么来着?”

    “他到底有何计划?”警长以一种不自然的平静声音问道,他镇静的表象开始破裂。

    卡特·吉尔伯特费力地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将脚放在桌上。他目中无人地看了看墙上“禁止吸烟”的标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雪茄,然后用鞋跟划了一根火柴点着。雪茄几乎立刻就熄灭了,但他依然我行我素地抽着,仿佛没注意到似的。大厅外又下起了雨,猛击着听众席两旁的窗户,树上的稀疏叶片以一种诡异的缓慢节奏在灰蒙蒙的雾气中随风飘摇。有人前去打开电灯开关,亚瑟爵士直到灯亮时才继续演讲。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澄清这个谜团了。就在这里,在这个大厅内。一周前,来自博洛尼亚的博学教授里皮——一位优秀的辩手——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做了一次演讲,我的面前就摆着会议记录。我将对你们中没有出席的人简要介绍会议的要点。这位教授提出了一个由精英阶层设想并经过了深加工的无害犯罪理论,通过它,我们辛勤的创作者和娇贵的品读者都可以自给自足。高贵的g·k·切斯特顿是我心目中的大师,我谦卑地向他致敬,他笔下的角色布朗神父——一位能将奇迹与逻辑调和的神人,同时还是侦探小说史上最杰出的侦探——曾说:‘犯罪是一门艺术,’并且‘罪犯是艺术家,而侦探只是一位评论家’。你大可随意地调笑,恼怒,或只是对这个悖论感到惊奇。而里皮教授则把它当成自己的,并用他各个方面的学术才能加以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