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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非她所能(一更)
    明思笑着颔首,看着杯中茶,眸光却有些深远悠然。

    外公总说人生如茶。

    原先她不懂,如今却有几分明了。

    秋池看着她,“六小姐喜茶?”

    手指轻轻在杯身勾勒,明思轻垂着眸子,“茶有各色、各香、各味、各形。有的浓烈,有些清雅,无一不是先涩苦而香洌回甜。我也说不上喜茶,不过喜欢感受这个过程。因为无论什么茶,倒最后,总能品出些香甜的回味来。我不过是贪这抹甜香,但凡品到了这回甜,便会觉得先前的苦也不算苦了。”

    秋池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怔然。

    她在看着杯中茶,可那视线似乎却穿过了那茶汤。她在说茶,可好似又不只在说茶。

    端起茶盏轻轻饮了一口,不知是否是这个女子说了那番话的缘故,秋池只觉茶味甚是悠长。

    细细地品位舌根处的清苦,直至感受到舌尖的清甜,唇边不禁露出笑意,“果然是好茶。”

    明思笑了笑,端起茶盏就唇,一小口一停顿,却一直未停。

    眸光专注地落在杯中,唇畔笑意浅浅,长长的羽睫轻轻嗡动,这般有些贪恋的神情,不似平素的淡然,却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而显然,她自己并未察觉。

    秋池却有些发愣。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身边人的词汇会匮乏。

    只因这个女子似乎真有千貌千态,只他同她相处这几回,每一回,她似乎都会有些新的不同。

    可她一派自然自若,全是不经意的流露,而并非故意。

    感受多了,却不分明,愈是感受得多,便愈是觉得还未看清的更多。

    所以,才难以形容。偏又引人入胜……

    垂下眼睑,秋池咳了咳。“六小姐,那日——秋某得罪了。”

    想了许多的开头,最终还是选了这中规中矩的一个。

    明思微愣,放下茶盏,眸光却未抬起。只唇边笑意还在,“那日的事本是意外,明思已经忘了。还请秋将军勿要太过介怀才是。”顿了顿,抬眸//最快文字更新无弹窗无广告//清澈。“明思心中并无半分芥蒂,所以秋将军也不必多扰。”

    不必多扰?

    秋池忽地有些烦闷,哑然片刻。那话便脱口而出了,“六小姐可是觉得秋某不堪匹配?”

    话一出口,心里也有些惊异——这句话绝不在先前自己的预期想说的话当中。

    可话既出便是覆水,秋池定了定神,看着对面的女子。

    只见她神情一怔。眸光中显是有些意外,似乎也有些无措,愣了片刻,“明思并无此意。”

    看到她并非素日那淡然的神情,秋池心里似蓦地生出些些亮起的愉悦。遂星眸直视,沉声道。“那为何六小姐却拒绝了秋某?”

    秋池出人意料的直接的确出乎明思的所料。

    在她想,以秋池的为人应该会曲折一些,这样近似唐突的问话,让她一时有些难以反应。

    可却只是一时。

    明思沉静了片刻,“明思不以为,只因那夜的些许意外就需秋将军做出如此决定。”

    想了半晌,她还是挑了一个比较“外交辞令”的说法。

    些许意外?

    自己不仅看了她的身子,还摸到了……

    秋池莫名有些憋闷的怒气,“若那夜并非秋某,六小姐可还会如是说?”

    明思眸光一闪,点漆般的眸子似清亮似幽深,直定定地看着秋池,“若非秋将军,明思定不会毫无戒防——也就不会有这意外。”

    若不是自己,便不会。

    秋池面上神情稍稍一缓,心底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

    可没等他这口气松完,只听明思又道,“不过即便是他人,明思还是会如是说。一时的意外,并不值得拿一生来捆缚。”

    心里那口气上到半空又憋闷了回去,秋池顿时噎住。

    少顷,他看着明思沉声道,“六小姐莫非怀疑秋某的诚意?秋某虽非鸿儒大家,但也幼承庭训,读了些诗书,这‘君子以诚’四字,还是知晓的。那夜之事,旁人虽不知,秋某却是自知。秋某同纳兰情同手足,于情于理,也不该欺六小姐于暗室。”

    秋池并不喜多言,这一番话算是明思听过他说得最长的一段了。

    微微呆了呆,明思觉得有些头疼无奈,“秋将军,我真的不在意。那夜不过你我二人,并无第三人知晓。你何苦为了这个……不过小小意外,实不用至此。至于我五哥,此事与他更是无干。君子之心,便行无小人,明思自信得过秋将军的人品。”

    不过是摸了一下,还是隔着布料……

    这秋池为人也太方正了些!

    平日那般话少的一个人偏在这个事儿上拎不清。

    明思有些无语。

    先前就知他应是有话要说,所以明思才特意留出时间,想将话说开。

    哪知这秋池先是不按牌理出牌,后又钻了这牛角尖不放。

    明思只当秋池是拘泥教条,却是完全不知秋池心中那心绪复杂。

    秋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本来未想说到如此地步,他还未想好究竟该如何选择。

    可是一听明思那显而易见的抗拒,不知怎地,那些话便出了口。

    明思愈是拒绝,他心里便愈是憋闷。

    又听明思说信得过自己的人品,俊朗的面上不禁微微一热。

    他素来也认为自己品行端方。

    可那夜后,他虽并非特意,但也数次回想那夜掌下的酥软饱满,甚至还微有惊异——那般婀娜纤细的身形,却有着出人意料的……

    想到此处,心神蓦地一荡。

    端起茶盏遮掩住不自在,定了定神,又想起自己这几日的不明之处,遂抬眸定定相望,“秋某当日言及‘负责’,六小姐似有不认同之意。”

    明思一愣,看着秋池眼中的质疑,顿时明白。

    垂了垂眸,明思轻声道,“秋将军以为何为‘负责’?”

    何为‘负责’?

    损了一个女子的名节,这‘负责’自然是将这个女子娶回。

    心里这般想,可秋池却未说。

    看着明思的神情,他隐隐感觉这个他认为的答案并不是这个女子要说的。

    “为了女子的名节便将她娶回,给她名分。”明思看着他微微一笑,“秋将军可是这般认为的?”

    没有办法否认,秋池轻轻颔首。

    明思笑了笑,“‘负责’是背负责任的意思——可明思以为要成就夫妻,不是说谁为谁负责,更不是单单一个名分,‘嫁娶’两字便可足矣。”

    秋池微微蹙眉,“那六小姐以为夫妻当如何?”

    明思沉默了片刻,摇首道,“明思其实也不甚懂——”说着笑了笑,“那夜明思并无他意,只是乍然听见秋将军所言有些惊诧罢了。”

    当然不是全然没有想法,不过她若说出来,只怕秋池会觉得惊骇世俗。

    所以,还是不要惊吓他了。

    秋池沉默了些许,“纳兰曾同我提及过六小姐许多。”

    明思微微一怔,说了这么久,他头一次自称“我”。

    秋池垂了垂眼睑复抬起,定定地看着明思,“送亲那夜,纳兰曾让我好生照料六小姐。”

    明思笑了笑,垂下眸子。

    “我不会说话,那夜的‘负责’之言也并非出于情势,这些日子,我也能看出六小姐是贤良淑德的好女子。”秋池望着明思沉声道,“所以,秋池是真有求娶之意。”

    明思默然良久,“秋将军,你并不了解我。”

    秋池稍愣,停了片刻,看着明思,“昨日纳兰同我说过——若娶六小姐,那镜湖之言便要成诺。”

    明思怔了怔,却轻轻摇首,“明思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秋将军并不了解明思。”垂眸笑了笑,“明思并不贤良淑德。”

    秋池一愣,微微皱了皱眉头,“六小姐可是推搪秋池?”

    “不,秋将军误会了,明思绝无此意。”明思摇首,停住,面上带出些莫名的笑意,清亮的眸子却直直地望定秋池,带了几分诚挚,“明思不是推搪。而是,就连我自己有时也不了解自己。五哥看到只是一些,还有一些不仅他看不到,就连我自己也看不到。秋将军人品端重,且位高责重,他日自有前程万里。不是秋将军不堪匹配明思,而是明思不堪同秋将军匹配。明思也不是不相信秋将军的诚意,而是明思不能误了秋将军。北将军府夫人——非明思所能也。”

    秋池有些怔忪,讶然、失望、哑然、也有些不明白。

    这番郑重求亲之前,不是没有挣扎和迟疑的。

    可他终究还是说了。

    可她却拒绝了。

    拒绝得这般的陈恳,还这般的坚决。

    北将军府夫人——非她所能也。

    是不能,还是不愿?

    “自己不了解自己?”秋池看着她——这样的理由?

    但她的神情又是那样的认真恳切……

    明思轻轻颔首,一双剪水秋瞳盈盈晶莹,看着秋池,“秋将军厚爱,明思理应感激。可却不能愧受。北将军府乃是四府之首,秋将军身份非常人所及。北将军府的夫人应是贤良淑德的女子,秋将军虽不知,但明思却自知。明思生性散漫疏懒,实不堪。”(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