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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她等的人(一更奉上)
    明思看了他一眼,挪开了视线。

    她知道不需要了。

    在他说了那句让她不自在的话后,她明白了,他是深爱太后的。

    也许,他们母子间还有一些隐情隔阂,可这个男人的确是深深爱着自己的母亲的。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会提及这样的话题。也许,也正如他所言的,自己感激他用自己的方式说服了纳兰笙。也许,自己是怜惜那一片爱子之心的太后。

    荣烈轻轻一笑“我不是不同你说。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说的。不过不是眼下,这段时**需要心静,我不想用这些事让你分心。等这番一切事了,只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慢慢说给你听。”

    明思垂下眼睫,未有说好,也未有拒绝。

    静默片刻,她问“你内伤如今如何?”

    明思忽然转了话题,荣烈一怔。

    明思看向他,目光清幽“沙鲁说你丹田受损,对你日后的内力修为影响甚大。”

    荣烈愣一一瞬,噙笑微微颔首“是有些影响,不过也无他说得那般严重。我并非江湖中人,练武只为兴趣,功力高低并不太过紧要。”

    明思蹙了蹙眉,似沉吟片刻“你和沙鲁布罗谁的功夫更厉害些?”

    荣烈也想了想“沙鲁擅外门功夫,我同布罗是同个师傅,往昔我略胜他一筹。他同沙鲁应在伯仲之间。”

    明思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这般说来,他原本的功夫应是胜过沙鲁布罗二人的。

    点了点头,明思又问“那你同路统领呢?谁的功夫厉害些?”

    荣烈蓦地滞住!

    明思还在睁着杏仁大眼看着他,他只好有些无奈的垂了垂眼帘“他。”

    虽只一个字,可怎么听起来都有一丝悻悻不甘的意味。

    明思微愣,看出荣烈掩饰下的不自在后,心中却是莞尔,眨了眨眼,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同这人相处这般久,她自然知道这人不服输的性子,这声拉长声的“哦”却是刻意为之。

    果然,荣烈的脸色几不可查的僵了一瞬,然后望向明思浅浅柔润一笑“左右闲来无事,你同我讲讲你写的三个段子如何?”

    段子?

    明思愣了愣,荣烈一面叹气一面瞥向她“你把那字稿都给了刚察青石,难不成给我讲讲也不行么?”

    明思呆了呆,迟疑道“可那很长——”

    荣烈面上露出明媚笑意,眸光晶晶莹亮“又不用一日讲完,反正日子还长。你给我讲段子,我奏曲子给你听,如何?”

    明思顿时一滞。

    直到她跟着荣烈朝回走,她才蓦地想起,两人先前才在说功夫的事,这一下子怎就转到段子和曲子上了?

    难不成这人是在显示自个儿……

    这般一想,遂忍不住目光怪异地审视荣烈,荣烈被看得一愣,不明所以回望她“怎么了?”又低头扫视自个儿身上“有何不对?”

    明思很是认真的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说,自个儿功夫虽不及他,可也有别的长处?”

    荣烈似一噎,俊颜一瞬间竟染了些可疑绯色,滞住须臾,目光故作自然的游移开看向前方“我岂会那般小气?”

    说完,便迈步前行。

    明思落后一步,一愣后,旋即抿唇挑眉。

    晚膳时分,荣烈顺理成章的留下用膳。

    明思未开口留客,荣烈坦然自若不见去意。三个丫鬟相视一眼,在偏厅摆上两人份的膳食。

    用完膳,荣烈吩咐如玉去他东面的书房将书架最后一排的柜子打开,取出最上面一排的三种乐器。

    一管黑玉萧、一只七孔排笛、最后是一把马头五弦琴。

    凉亭中,案几上十二色果碟,四干四鲜,四荤四素。此外,是一支二管事刚刚送来的高颈琉璃瓶的葡萄陈酿。

    明思低头看了看身前案上的夜光杯,淡淡月色中,杯身朦朦荧光,衬着殷红的酒液,只见翠色剔透。

    荣烈扫了一眼身侧长案上的三种乐器,抬首噙笑“想听什么?”

    明思跟着目光一扫“你最擅长的是哪种?”

    荣烈一笑,取过离身侧最近的那管黑玉箫,站了起来,走到亭边,背半靠立柱,将萧凑近唇边。下一瞬,熟悉的旋律便飘逸而出。

    悠扬而静谧,正是那曲《江月有思》。

    天际弦月低垂,星斗漫天,一望无际的天幕宛若丝绒般展开,无边无垠。

    庭院中,huā香芬芳,清新的草叶香同馥郁的各色huā香交织在一起,随着优美轻灵的箫声曲韵氤氲漂浮,弥漫在亭子四周。

    荣烈半垂着眼帘,从明思的角度看过去正是一个半侧面。

    淡淡的月华和星光将他的脸部勾勒出一个柔和和润泽的起伏弧度,深邃的眼部留下浅浅暗影,却将他五官极富雕塑感的立体凸现。

    月华星光在他的肌肤上涂上一层似金似银的浅淡光泽,却不刺眼,反在那细腻之极的肤质映衬下,显得无比的柔和。

    夜色中,湛蓝缎地长袍下,身材欣长秀雅,织缎微微折射月华星光,他整个人似被笼罩在一层迷离的光华中。

    明思端起夜光杯,缓缓轻抿。

    耳畔的曲声一直未停歇。

    空灵悠扬的箫声后,只停了一刹,清越而悠远的排笛又响起,吹的却是一支明思从未听过的曲子。

    明思从未听过也未见过排笛这种乐器,可只听了一瞬,便入了神。

    无他,只这种乐器太过欢快轻盈,音域虽偏高却不刺耳。入耳后,只觉青山如屏,漫野huā开,让人不自觉的便心生愉悦。

    排笛声停歇,荣烈取过案上最后一种乐器。坐在凉亭的护栏椅上,依旧背靠立柱,将马头琴斜斜抱入怀。眸光深邃地看了明思一眼后,纤长的手指握着琴杆在琴弦上轻轻一拉。

    霎时,一缕带着浓郁异域风情的旋律低语般的溢出,曲声并不响亮,却是说不出的低柔缱绻,让人的心一瞬间便似有些震动,不由地便想共鸣随之。

    荣烈再看了明思一眼,眼帘轻垂,唇轻动,歌声溢出“在我们美丽的山谷里, 开了一朵美丽的huā——”

    明思蓦地一怔,抬眸朝荣烈望去。

    荣烈却只半垂着眼帘,唇边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自顾自轻拉琴弦,轻唱着“——它一生只开那么一次。 在我们最美的雪山上, 有一个美丽的姑娘, 她一生只笑那么一次。 人们不知那朵huā何时会开, 人们不知那姑娘何时才笑。 不是huā不开啊, 是美丽的春天没有来到。 不是姑娘不笑啊, 是姑娘等的人儿还没到……不是姑娘不笑啊,而是姑娘等的人儿还没到……”

    荣烈的声音轻柔而不失清朗,低低吟唱中,他的声线在醇净中,带出一丝低沉的迷人性感。

    明思从未想过荣烈也会唱歌,更没想到他会唱这样的歌,还唱得这样动听,动人。

    不由怔愣。

    曲声收住,荣烈抬首起来,眉眼柔和若有光,语声如同方才的歌声一般轻柔“这曲子,可喜欢?”

    两人分明相距数步之远,可明思抬眸相对,却只觉荣烈的眸光宛若近在须臾,将她看得通透。

    姑娘等的人还没到——他是想是说……

    垂了垂眸,明思抬首微微一笑“这曲子是西胡的么?”

    荣烈似并不在意明思对他的问题的躲避,长身而起,缓步过来案前入座,将马头琴放回案上,才朝明思轻轻摇首而笑“这是突斯国的曲子,小时候,母后教我的。”

    明思垂下眸光,唇畔浅笑,轻声道“很好听。”复又抬眸,笑道“还是头一回有人唱曲子给我听。”

    荣烈低低一笑,语声低柔“我也是头一回。”

    明思抿唇一笑,颔首道“想不到堂堂睿亲王竟也有一把好歌喉,若上街头卖艺,只怕也是满堂彩。”

    “这倒可以考虑”荣烈煞有介事的沉吟道“凭你我二人这番精湛技艺,想必是不愁吃喝的。”

    明思一噎,看他一眼不说话。

    荣烈遂勾唇轻笑,挑了挑眉,悠悠低声“不过,我却有些不大乐意——我既不愿唱给别的人听,也不舍得让别的人听我的女人唱歌。”

    明思淡淡瞥他一眼“你的女人可不在此处?”

    荣烈轻笑,看着明思的眸光温柔满溢,却轻叹一口气“我现在还真有些后悔了?”

    忽然间说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明思微觉诧异。

    荣烈凝视着明思,忽地低低轻声“八年前的中元节,我同布罗曾在凤凰河拾到一串河灯。七盏河灯连成一串,七灯七色,逐一而小——”

    明思听着听着,渐觉熟悉,听到那“七灯七色”时,不由地眸光一闪,眼底盛满惊异。

    荣烈看到她这般神情,眼中愈发暖意温情,唇畔笑意更盛“河灯上的字儿写得极好,话却很是调皮。那一年,我被皇兄遣了差事到大京,原本心情不甚好。可看了那河灯,见布罗上了那放灯人的当,心情竟不觉大好。”说到此处顿住,深深地看着明思“我如今却是真后悔,当日该把那话做实了,让布罗去将这放灯人寻出来——虽从无女人进过我的心,可若早知晓你,我定会好好的守着自个儿,等你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