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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狠不狠看要打击的对象
    作为分局局长,不能不熟悉自己的辖区。

    先去“西部大开发”工地转转,同在柳下河大桥西边十字路口等生意的夏志勇聊聊,然后在老米指引下抄小路去永阳,从南边兜一圈兜回李庄,再沿思良公路经丁湖返回良庄。

    一路上没发现什么警情,但巡和不巡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半夜,凉风瑟瑟,四处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辆警车开着警灯,在几个人口比较多、群众住得相对集中的大村附近转转,能给睡得比较晚或走夜路的人带来一点安全感,能对潜在的犯罪分子起到一定震慑作用。

    “韩局韩局,我陈兴国,听到请回答。”

    巡到丁良交界,正盘问完两个大半夜骑摩托车的小青年,对讲机里传来教导员的声音。

    中继台的信号覆盖范围就那么大,教导员显然不知道7号车巡逻到了哪儿,先用对讲机喊一下,能喊到正常通话,喊不到就打手机。

    手机通话费用太高,能省则省。

    韩博将两个小青年的驾驶员行驶证交给米金龙,从车里取出对讲机回道:“陈所陈所,我韩博,有什么事请讲。”

    能喊到,离丁湖应该不远。

    陈兴国低头看看电话记录,举着手台说:“丁湖六组村民江如海说他家电视机收到黄色录像信号,声音和图像清晰,内容不堪入目。他儿子十几岁,哪能看这些,忍无可忍,拨打110报警。”

    以前电视频道少,只能收几个台,星期二下午更是一个台没有。信号不强,要装室外天线,图像和声音不清晰,要把天线转来转去。

    现在频道多了,省市县全有电视台,有的电视台搞好几套节目。

    良庄丁湖位于两市交界,既能收到南港市及南港几个区县的电视信号,也能收到安乐市及安乐几个区县电视台信号。一些县级电视台不负责任,一到大半夜就放香港乃至国外录像,也不管有没有黄色镜头。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公安管天管地,难道能管看不见、摸不着的电视信号?

    两个小青年闲着没事干,晚上跑思岗刚开的溜冰场玩了一圈。

    身份证没带,驾驶证行驶证有,一个身上有几十块钱,一个身上有一百多,在丁湖电气开关厂上班,有正当职业,神色从容,堪称坦然,没什么可疑。

    韩博示意老米让他们走,举起对讲机苦笑着问:“陈所,他有没有说哪个电视台?”

    “不是电视台,电视台有台标,他家收到的没有。图像上一会儿显示‘快进’,一会儿显示‘慢放’,一会儿显示‘换碟’,肯定是影碟机。估计附近有人在家放黄色光盘,影碟机的信号比较强,被他家收到了。”

    电视台管不到,这个必须管。

    韩博乐了,笑问道:“影碟机不是家家有的,他应该有线索吧?”

    “我打电话问了,他没听说过附近谁家有影碟机,他儿子也不知道。”

    “那应该是谁家刚买的,或者是借的。这个不难查,让他别声张,我们回丁湖叫上常主任去他家周围转转,看谁家在放电视就知道。”

    “好的,你们去我就不叫其他人了。”

    结束通话,关掉警灯,赶到丁湖警务室,临时过来值班的分局指挥中心主任常海涛已锁好门在外面等。

    丁湖镇变成了丁湖村,曾经很热闹的镇区变得冷冷清清,尤其深夜显得格外萧条。

    三人驱车来到丁湖六组居民区,这边民房建得相对集中,从南至北沿一条小河而居,一共两排,中间是一条砖头路,跟一条长龙似的有好几百户。

    前面有一座小桥,开不过去。

    韩博把车停在路边一个打谷场上,用手机拨通陈兴国提供的报警人家庭电话:“江如海,我们到了,你别出来,把楼上灯打开,让我们知道哪个是你家就行。”

    黄色录像绝对是周围邻居家放的,不能让他继续放影响到孩子,同样不能因此反目成仇。

    抬头不见低头见,江如海不想得罪邻居,急忙道:“好的好的,我来开。公安同志,我家没砌院墙,很好认。”

    “行,开完就没你事,我们会为你保密的。”

    “谢谢,谢谢公安同志。”

    跟以前晚上出来听墙根儿抓赌差不多,米金龙感觉有些好笑,他路最熟,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居民区,养狗的人家不少。

    一路走来,大狗小狗叫唤个不停,过桥往前走了大约四十米,一栋二楼东房亮着灯、门口没砌围墙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江如海家果然很好认,放黄色光盘的应该在附近。

    三人放缓脚步,借助依稀的星光继续往前走,一家一家仔细观察,最后把注意力集中在一栋刚建的二层楼上。

    二楼西房虽然有窗帘,但挡住不电视屏幕一会儿明一会暗的光线。明明在放电视,夜深人静却听不见声音,绝对有问题。

    “韩局,怎么办?”在楼上,还有一堵不算高的院墙,常海涛没了主意。

    换作以前,放黄色录像是一件性质很严重的治安案件,“严打”期间能当作刑事案件办。

    现在时代变了,人-体-摄影杂志当街卖,性-教育电影光明正大放,带有淫-秽内容的非法音像制品满大街,打完一批又冒出一批,根本无法杜绝。

    人在自己家放自己看,如果没叫别人一起看,没收钱,没未成年人,只是无意中传播,实在算不上多大事。

    翻墙,冲进去,这样不好,何况不能百分之百确认就是他家。

    韩博权衡一番,低声道:“再转转,搞清楚之后再过来叫门。”

    “行。”

    跟做贼一般来来回回转好圈,反复确认只有这一家在放电视,韩博不想再浪费时间,嘭嘭嘭敲起大门。

    里面人吓一跳,急忙关掉电视,拉开窗户问:“谁啊?”

    刚在前面悄悄打电话问过报警人,韩博知道他名字,抬头道:“杨信军,我是良庄公安分局民警韩博,找你了解点情况。大晚上的,别把邻居吵醒,快下来开门。”

    韩博,韩打击!

    人的名,树的影,杨信军吓出一身冷汗,不敢下来。

    他父母不明所以,外面有人叫门当然要出来看看,老实巴交的农民,看见公安顿时吓懵了,立马开门。

    “老杨,老嫂子,别紧张,没多大事,我们巡逻巡到这儿,随便进来看看。”常海涛认识他们,慢声慢语安抚起来。

    韩博跟二老微微笑了笑,四处看看,找到楼梯在什么位置,带着米金龙快步走上二楼。

    小伙子春节刚结婚,大红喜字仍贴在新房的门上。

    杨信军穿好衣服,魂不守舍的走出房间,忐忑不安问:“韩所长,我昨天才从江城回来。你,你们找我了解什么情况?我什么不知道,我什么没干。”

    大半夜砸门,把这一家子吓得不轻。

    再说人小别胜新婚,打扰人家的好事真不太好,韩博指着房间笑问道:“新娘子在里面?”

    “她,她天天呆在家里,她能有什么事?”

    “她没事,你有事!”

    韩博脸色一正,紧盯着他双眼道:“杨信军,三更半夜,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门。把影碟机搬出来,刚才放的光盘拿出来,别非让我们进去吓着她。”

    影碟机刚买,刚才放什么楼下都不知道,公安怎么会知道的?

    韩打击亲自找上门,影碟机和光盘就在里面,杨信军不敢心存侥幸,只能老老实实回房间把影碟机搬出来,把几张黄色光盘放在桌上。

    “就这几张?”

    “就这几张,没了,真没了。”

    “在哪儿买的?”

    “江城,在工地边上买的,三十块钱一张。”

    韩博低头看了看,一边做记录,一边问:“影碟机呢?”

    杨信军老老实实交代道:“工地附近一个旧货市场买的,不过影碟机是新的,有包装盒,有说明书。”

    “花多少钱?”

    “一千六。”

    牌子是“飞利浦”,不过一看就知道是组装的杂牌机,是不是超强纠错不知道,信号倒是挺强。

    这边播放,四五十米外的黑白电视都能收到信号。

    韩博认认真真做完笔录,让他在上面签字摁手印,示意他坐下,语重心长说:“杨信军,购买播放黄色光盘肯定是不对的,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们公安机关有权处罚你。并且你买的这台影碟机属于假冒伪劣产品,机子有问题,你一放,左邻右舍全能收到信号,也就是说你的行为已经涉嫌传播。

    念你是初犯,而且是无意中传播的,给你一个机会,只批评教育,只没收这几张光盘,不进行其它处罚。希望你引以为戒,以后不要买更不能放这样的光盘。你结婚了,不是没结婚、没成家对什么都好奇的未成年人,看这些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

    “韩打击”没传说中那么可怕,挺好说话的么。

    本以为会被重罚的杨信军终于松下口气,连忙起身道:“谢谢韩所长,谢谢韩所长高抬贵手。你说得对,看这些没意思,我保证不买,保证不再放。”

    “记住你自己的话,就这样了,回去安抚安抚新娘子。”

    ……

    批评教育,没收光盘。

    折腾大半夜居然是这么个结果,油钱都没能“赚”回来,老米越想越好笑,回分局的路上,忍不住笑问道:“韩局,你的心怎么越来越软。”

    “老米,听你这话的意思,我以前心是不是特别狠?”

    “韩打击,心不狠能叫韩打击?”

    “狠不狠看要打击的对象。”

    “这倒是,杨信军这个小伙子其实不错,在工程队做水暖,吃苦耐劳。他父母刚才在楼下说,那栋楼房就是他打工赚钱盖的。无心之举,对社会没什么危害。”

    说到这些,老米不禁回头问:“韩局,顾新贵的事对你刺激是不是挺大?”

    “开什么玩笑,我秉公执法,我能受什么刺激。”

    韩博拍拍方向盘,哈哈笑道:“不过这件事想想是挺憋屈的,居然成了良庄版的‘新白娘子传奇’。一个应该受到法律制裁的囚犯成了‘许仙’,他那个外地媳妇成了‘白娘子’,我这个秉公执法的公安民警在群众心目中竟然成了‘法海’。是非颠倒,黑白不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踏踏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的好警察,老百姓却不理解。

    老米轻叹了一口气,总结道:“韩局,我认为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主要是打击收茧贩子,打击买媳妇和帮着看媳妇的,得罪的人太多,造成的影响太大。”

    “干这一行哪有不得罪人的,我问心无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