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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含羞草(3)
    “你说什么?!”

    闫思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俯身看着许阳,他的手向前伸着,像是要去抓许阳的衣领,却又极力克制着。

    “咿呀咿呀呦……”

    许阳晃着脑袋,哼起了小调,目中空无一物。

    闫思弦真的上了手。

    许阳是那么轻,一只手就能将他上半身拎起来。

    “哎!别啊!”院长急得大叫,“这是干什么?!你跟疯子叫什么劲?!”

    她冲上前,去掰闫思弦的手。

    吴端也觉得不妥,比院长更先冲到了闫思弦跟前。

    “小闫,放手,别起冲突。”

    “你……你没病……你是不是没病?你想干什么?”闫思弦少有地失态。

    “啊啊啊啊……杀人了!他要杀我……妈妈!妈妈!……”

    许阳突然大喊起来,夸张地张着嘴,似乎想把闫思弦的脑袋吞下肚。他原本好看的脸骤然扭曲,像一副抽象派的画。

    闫思弦松手,转身就走。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疯子是不是应该这样?啊?……哈哈哈哈……”

    许阳站起来,又笑得跌坐在地上。

    院长的抱怨声夹杂在笑声的间隙之中,“哎呦什么素质啊……还警察呢,欺负我们病人……哎哟哟,小阳不怕,不怕不怕……小阳最乖了哦……”

    两人回到车上,吴端有些激动道:“亚圣书院!果然跟亚圣书院有关系吧?”

    闫思弦不吱声,伸手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吴端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甭管许阳真疯假疯,也甭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反正,他提起亚圣书院了,这就说明杜珍珠当街伤人没那么简单。

    胡志明被她捅刀子,很有可能不是疯子随机犯罪,而是……而是有人在对当年的事发起报复!”

    闫思弦还是不说话。

    就在吴端打算继续分析下去的时候,闫思弦终于开口道:“当年那个疯女生,你还记得吗?”

    吴端一愣。

    “你是说……亚圣书院一班那个疯女生?咱们都向她打听过张亚兰的下落。”

    “就是她,你后来见过她吗?”

    “见过,她叫楚梅,从亚圣书院出来后,她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最开始还有联系,我偶尔去看看她……哦,对了,还有她母亲……当年坚持追查亚圣书院案件的,最后只剩她母亲一个人……”

    闫思弦点头,“理解,毕竟,别的孩子没受到那么严重的创伤,即便受到伤害了……涉及性侵,家长们能藏则藏,捂着掖着的态度……呵呵……”

    “是啊……楚梅家条件不太好,当时为了治病,把房子卖了,医院倒是挺照顾她们孤儿寡母,让她妈妈做护工,也算是有个临时住的地方。”

    “她在哪家精神病院?是四医院吗?”

    “就是那儿。”

    “四医院……四医院……”闫思弦低头思索一会儿,道:“亚圣书院,精神病人,杀人报复……能同时将这几个元素联系在一起的,我只能想到楚梅。”

    “没错!得查她!”吴端道。

    “不仅是她,每个跟亚圣书院有关的人,你那话怎么说来着……过筛子,都要过一遍筛子。”

    两人沉默片刻,吴端感慨一句:“七年了。”

    “是啊,七年了。”

    “对啦……”吴端小心谨慎地偷偷看了闫思弦一眼。

    闫思弦道:“想跟我提张雅兰?”

    吴端立马拿出一脸谄媚,挑起大拇指道:“我就说嘛!长得帅的人智商都高。”

    闫思弦鄙视地瞪了他一眼,“张雅兰也不例外,我是想照顾她,但这点分寸我有,这种小灶你我都不会随便给人开。”

    “这还差不多,那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把人约出来?”

    “我看现在就最合适,”闫思弦道:“免得有人惦记着张雅兰,日思夜想,无心查案。”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多难听啊,”吴端正色道:“怎么说那是你媳妇儿,我惦记她,纯粹查案需要。”

    “我媳妇儿?”闫思弦似乎觉得这种称谓很有意思,玩味地看着吴端笑了笑,“谁说她是我媳妇儿了?”

    “你可别装了,王子拯救灰姑娘的故事,小时候我妈给我念过。”

    “噗……”闫思弦被自己呛到了,“怎么,就兴你人设正直形象高大,跟妹子往来全是为了办案,连牵个小手的邪念都没有,我就非得莺莺燕燕?”

    “吼……我记得某人前阵子才刚刚因为招妓被抓了,现在就能大言不惭讲出这些话,脸皮是什么做的?”

    “你还惦记那事儿呢?咳咳……”闫思弦道:“听好了,我就解释一遍。

    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是你情我愿,跟谁睡,睡之前干了点儿什么,都不犯法。

    至于那天为什么有警察,为什么警察是因为‘招妓’找上我们……事后我做了一些了解,大概就是胖子得罪人了,有人故意搞他。

    不过现在都好了,那个坑了我的人……下场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没犯法就行了。

    这是我的隐私,原本没必要向你解释,但是……算了,只此一次,从现在起,我不希望你再提起这件事。”

    吴端一时有些语塞,沉默开了一会儿车,又道:“我还有个问题。”

    想到闫思弦刚才的警告,他又补充道:“反正已经提起来了,咱们就……一次性把这个问题说开?”

    “说。”

    “那个……张雅兰就是你那天碰见的?”

    “是。”

    “所以……她也有那个爱好?”

    “可能。”

    “可能?”

    “我分析,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知道那个,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

    “最直接的表现是产生情感,但人的情感有时隐秘而不自知,因此表现形式各有不同,有些人会爱上加害、劫持自己的犯人,有些人——像张雅兰这样,则有可能是迷恋曾经被用在自己身上的加害手段,比如电击。”

    “那你呢?”

    话一出口,吴端有点后悔,他觉得以闫思弦的尿性,不会喜欢被人这样打探隐私,但话已经问出来了,吴端也没打算收回。

    闫思弦又闭上眼睛捏起了眉心,“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医者不自医。”

    ……

    这段谈话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

    第一,吴端真的决定不再提“招妓”事件了,对闫思弦的解释,出于职业本能的多疑,吴端觉得不该信,但他还是决定相信。

    第二,询问张雅兰的事,吴端主动要求推迟,他不是个头脑一热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愣头青,这女孩神秘陌生到让他心里没底,他决定好好做做功课。

    “那接下来……从眼前的事儿着手吧,先查院长说的交通事故。”

    闫思弦靠在副驾驶椅背上,疲惫地点了下头,“我睡会儿,找到那个司机小赵了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