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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5)
    闫思弦话虽不多,却唱了一整出的白脸,吓唬人的效果丝毫不弱。

    他现在已经不去看李司农了,而是低头翻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页面,仿佛正在思考该给哪家媒体消息。

    “我要是说了,你们……你们能把我父母接来吗?……不,还是让他们自己过来……不不不,你们帮我瞒着他们,你们得帮我啊,就说……就说我是车祸死的,或者……失踪了……对,失踪了好!他们有个念想,总还能活……”

    见李司农开始顺着吴端的提议考虑后事。对视一眼,知道就快拿下他了。

    “这些都可疑商量。你的原则是尽最大可能保护父母,让他们安度晚年,对吧?这一点我们已经了解了。”吴端道:“警方跟你想法一致,我们不想牵扯无辜的人,前提是你要配合调查。

    所以,说说你的同伙吧。”

    李司农抹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又沉默了一阵子,终于道:“我今天没去送货,确实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们盯着我呢。”

    吴端神色黯然了一下,觉得还是自己漏了馅儿。

    “不是你。”李司农道:“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物业,就是昨儿跟你一块来登记我信息的人。他一来,我就觉得不对了。我的情况,他大概都知道,真要登记,他帮我填上就行了,用得着假模假式跑一趟?

    他走了没多久,就给我发了条消息,说是警察盯着呢,让我这几天不用出门。”

    “手机。”吴端道:“他给你发消息的手机,藏哪儿了?”

    “卫生间,浴缸底下。”

    立即有警员抬起浴缸去找,果然发现一个粘在浴缸底的防水袋。防水袋里装着一部手机。

    刑警将找到的手机拿给吴端,吴端并不去操作,直接问李司农道:“消息已经删了吧?”

    李司农点点头。

    吴端将那手机还给刑警,“送市局,让笑笑放下手里的事儿,先恢复这上面的数据。”

    他又问李司农道:“你就是用这部手机跟团伙其他成员联系的?”

    “没有其它成员,就周聪一个——哦,周聪,就是那个物业,我只跟他一个人联系。”

    “那周聪也感染了莫琳症?”

    “他比我久,病情一直不太稳定,应该没两年活头了,一直想等到最后熬不住了,就去当个血罐子,最后给妻儿捞一笔。”

    “他有孩子。”

    “儿子7岁了,刚上小学。生的时候没做阻断治疗,也有病,不过他儿子倒挺能抗,一直好好的,看着跟普通小孩儿没啥区别。”

    吴端心中不免唏嘘,虽然唏嘘,却还是对一旁的刑警交代道:“去把周聪控制住……注意一下,他三十出头,茶色眼镜,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抓着了拍张照片,我确认一下。”

    “得嘞!放心!”

    交代完这些,吴端又问李司农道:“周聪在团伙里扮演什么角色?”

    “他是我们群主。专门物色血罐子。”

    “怎么物色?”

    “就在群里观察,看谁已经发病,发病后既有轻生的念头,又怕死,既不想孤苦伶仃地死,又不敢跟家里说。

    这样的人当然巴不得在同伴的陪伴下解脱,更巴不得有个机会给家里赚笔钱,心里有愧么。我自己就是这样,能理解,对我们来说,一旦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愿望,让我们干啥都行。”

    “你跟周聪怎么认识的?他也是通过病友群找到你的吗?”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我得病以后到处旅游,没敢跟家里说。我以前在群里也算挺活跃吧,跟他挺能聊得来。

    有一回他私聊我,说是有个活儿,能挣钱,问我愿不愿意干。我问能挣多少钱,他说了个大概的数儿,我觉得挺多,问他什么活儿,他说得面谈。

    无所谓,反正我也是到处走走看看,那就来墨城玩玩,顺便跟他面谈呗——我估计,他就是看上我这一点,才来问我的。

    他倒也没藏着掖着,见面就直接跟我把情况说了,就是……卖血什么的。

    我之前是真没想到这种状况,吓了一跳,但他说的一点特别打动我,他就问我死的时候难道不想有同伴在跟前陪着吗?”

    李司农沉默了一下,吴端接过话头,“反正你答应了。”

    “嗯。我……我见到之前帮他们送货的人了,他病发了,成了血罐子,他们真的对他不错,有人专门照料,还有人……那应该叫临终关怀吧?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基本上一直有人陪在跟前,跟他说话……我想要的,无非也就是这些。”

    “那说说组织内的情况吧,总共有多少人?怎么分工的?”

    “人得话……除了周聪,我就知道两个。”

    “你细说说。”

    “我不知道他们叫啥,他们几乎不跟我说话,每次拿完货我就立马离开——那地方的血罐子,有的已经被病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分分钟就会死。看得人心里难受,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你就说你知道的情况。”

    “我知道的,他俩一个看着挺壮,有40岁了?差不多吧,一口黄牙,胳膊上还有个纹身,是条龙,应该是老大吧,反正别人都听他的。

    还有一个,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白白净净的,戴个眼镜,别人都喊他大夫,他负责抽血,还有照顾那些血罐子。

    我就知道这些,其余的真不知道。”

    “他们也是在群里吗?”

    “不在。”李司农想了想,改口道:“真不熟,就算他们在,我也不知道。”

    “听你的说法,团伙里总共四个人,一个老大,一个医生,一个送货的,就是你,一个吸纳发展血罐子的,是周聪。”

    “对。”

    “既然你要去取货,肯定知道他们的窝点,说说吧。”

    “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个地方。”李司农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你们必须保证,不公布我的身份,不能让我爸妈被口水淹死。”

    “可以。”

    李司农张了张嘴。他并不相信警方的承诺,想要他们有更进一步的表示,但他心里也清楚,只能相信,主动权已完全在警方手中。

    李司农是个明白人,所以他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雨花路跟东汇路那个十字路口附近,三好超市对面,有个邮局家属院,特老的小区,总共就三栋楼。”

    吴端点头,表示这个描述已经很清晰了,可以继续。

    “2号楼,1单元,4楼,左手边那一户。”

    “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道:“你们给那边通风报信了吗?就是你被警察盯上这件事儿。”

    “我没说过,周聪说了没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送货的就我一个人,我今儿没去,他们应该能感觉到出事儿了。”

    吴端起身就往门口冲,并对一名刑警交代道:“人你们一会儿带市局去。”

    闫思弦快步跟上,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慢点。”

    吴端顾不得回应,因为前去抓捕周聪的人来电话了。

    “头儿!情况不好!周聪跑了!”

    “详细说说。”

    吴端开了免提,和闫思弦一起听着电话那头的讲述。

    “据周聪在物业办公室的同事说,昨天白天你们离开不久,周聪就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他的同事还开玩笑,说他别是知道小区里住着犯人,吓破胆了。

    那之后,周聪就一直没来上班,今儿白天没请假,直接旷工。同事领导试着给他打过电话,联系不上……”

    “他的家人呢?联系过他老婆没?”吴端问道。

    “他老婆电话倒是能打通,也说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家里也着急找人呢,还去辖区派出所报警了……我想着,现在就去周聪家看看。”

    “行,赶紧去,有进展随时联系。”

    “好嘞。”

    两人上车,闫思弦发动了车子,吴端的眉拧着成一个大疙瘩。

    他们有着同样的担忧,只盼着车能开得更快些。吴端给指挥中心去了电话,调了十数名刑警前来支援,并要求大家穿防护服,戴橡胶手套,口罩,护目镜,外面还要罩一层无纺布一次性手术服。

    万一对方想要鱼死网破,吴端不允许手下的人出事儿。

    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待吴端挂了电话,闫思弦问道:“你有一个多月没参与过现场指挥了吧?”

    “快俩月了。”

    “采访一下吴队,感觉咋样?”

    “轻车熟路,没啥感觉。”

    “呦,吴队还真是……宝刀未老哈。”

    “你咋不说我老当益壮呢?”吴端翻了个白眼。

    闫思弦耸耸肩,“好歹我也戴过红领巾,不能说谎啊,就你,哪儿壮了?”

    “滚!”吴端骂道。

    他嘴上骂闫思弦,心里却平添了一些惆怅。是那种胖子每次照镜子称体重都会有的惆怅。

    吴端的体质属于胖起来贼快,瘦起来也贼快的,休养一个多月,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腹肌已经变成了一整块,甚至还有凸起一块肚腩的趋势。

    前两天他还跟闫思弦开玩笑,说自己这脑满肠肥的样儿,怎么看怎么像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自黑是一码事儿,被人嘲讽又是另一码事儿,吴端不乐意,吴端想怼回去,吴端找不到怼闫思弦的点。他很郁闷。

    闫思弦却道:“我跟你说件正事儿,等会儿我们进去,你在车里等消息……那窝点里什么情况,只有李司农单方面的描述,我不想你跟进去冒险,万一……”

    “当然,我也没想上去,”吴端道:“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闫思弦挑挑眉,表示意外,他没想到吴端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怎么?你觉得我会逞强,死活往第一线冲?”

    “反正我觉得……让你干等着,挺难的。”

    “再难也比拖后腿好,我什么情况自个儿清楚,”吴端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道:“你不会是言情剧看多了吧?啧啧啧,还是那种烂剧。”

    “怎么说?”

    “言情剧女主角烂大街的套路啊,不行还非要上,搞一堆烂摊子让男主收拾。”

    “所以你承认我是男主了?”

    “握草!重点不是这个啊!”吴端骂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多谢多谢。”闫思弦还停留在关于主角的暗爽中,直接忽视了吴端的骂。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指定地点。市局的增援尚未赶到。

    因为这里从前是单位家属院,房子颇有些年头,多处外墙皮都剥落了。

    家属院刚刚建成时,物业管理在墨城还是个新鲜事物,自然没有物业,就连保安室都没设一个,颇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筒子楼的感觉。

    到了现在,三栋破楼就更没人管了,住户都是各扫门前雪,爱干净的人家门口自然收拾得利利索索,比较邋遢的,门口堆着各种各样的废品、垃圾,楼道都被挡了一半。

    闫思弦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附近,两人并未急着下车。

    “你看那儿。”闫思弦指了指小区门口的监控探头。

    吴端点头,指了指自己正在拨出的电话。

    他打给冯笑香的。几分钟后,两人便通过车上的笔记本电脑看到了监控内容。

    “我记得昨儿李司农差几分钟11点出的门吧?”吴端道。

    “嗯,小区车道监控显示,他10:51出的门,从李司农家到这儿,大概20分钟车程,咱们就从11:05开始看……”

    闫思弦将视频调整到恰当的时间点,又调到16倍速,吴端刚要说太快了,闫思弦已经暂停了视频画面。

    “来了。”

    果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李司农。

    他一下车,便向小区内走去,消失在了监控中,看起来十分熟稔。

    仅过了两分钟,李司农便回来了,手里抱着个纸箱。

    两人一眼便认出了那纸箱——李司农将货交给快递时,曾经打开过后备箱,那些货正是从这个纸箱子里拿出来的。

    此刻,监控探头清晰地拍到,他将纸箱放进了后备箱。

    “李司农没撒谎。”闫思弦道:“采血的窝点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