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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遇见(2)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个旅行团才是我真正悲惨生活的开始,宣传单上说的是入住四星级酒店正餐八菜一汤,结果是入住的酒店名字叫四星级,八菜一汤是米粥汤加上八个盛在小碟子里的小菜,有两个还是重复的。不仅如此,行程所说的惊险豪华是导游直接将我们带到纪念品专卖店蹲守两天,不买便不能出门,足够惊险。第三天好不容易去爬了九鹰山,我却在下山的时候滑了一跤,往后四天直接躺在酒店里修身养性。

    我愤恨又恼怒地叙述完,祝融脸上的幸灾乐祸没有半点松弛:“早知道回家帮你姐过生日不就得了,现在可好了吧!”

    我趁他不注意扔了个白眼,嗤道:“就是早知道,我也不回去,决不妥协!”

    他又笑了,有些无奈:“你是和谁在怄气?”

    “我这不是怄气!”我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语气也颇不耐烦,“唉,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马路两旁的梧桐正飞速地倒退,路灯车灯相互辉映。我从后视镜里看到祝融那张精致的脸不知何时已没了笑,他微微抿了下唇:“许宝榛你何必这么草木皆兵,再怎么说也是你妈妈,她叫你回家赴个生日宴,怎么跟上刑场一样?”

    “别说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家的情况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妈心里有我的位置吗?她的女儿只有许宝桐一个,我连她的头发都比不上。”我努力忽视心里那愈演愈烈的不快,把手挡在额头,遮住从车窗外透进来的灯光,“她总希望我能和许宝桐一样优秀,可惜,我是许宝榛,我做不到。”

    “许宝桐是你姐姐。”

    “她才不是我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车厢的气氛一下冷了,在我说完那句话后,祝融没再接话,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落下阴影。他的脸上没有笑,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有些冷峻。

    这种极少有的沉默让我感觉极其不舒服。

    像往常的每一次,我们之间只要提到许宝桐气氛就会变得尴尬而敏感。我的抱怨、我的不满和厌烦最终都会在他的劝解中变成沉默,以及连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的愤怒。

    若是平时,我会插科打诨开个玩笑来缓解此时的尴尬,但现在,我却什么都不想做。那个疑问像飞鹰在我脑海中盘旋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汽车行驶在大雾中,车灯将空气中的灰尘与颗粒照得清晰。

    有个念头忽地在我的脑海中闪过,它和从前的千丝万缕连接在一起,像一串被点燃引线的鞭炮,火苗舔舐着空气,就要爆炸了。

    祝融将我送到寝室楼下已过了门禁时间。

    “你现在回学校?”

    “不了,太晚,我去易扬的公寓。”祝融把行李箱递给我,朝我挥挥手。

    易扬是我们的朋友,也是祝融的合作伙伴,去年从美国回来后就和向来对网游感兴趣的祝融合伙搞了个游戏研发工作室。因为还在起步期,员工除了他俩就是祝融学校的两个师弟,为了节省费用,就把易扬的公寓当成了工作室,那也是我们平时聚会的根据地。

    在祝融连人带车消失十分钟后,我终于等来了开门的宿管阿姨,她的脸色比黑夜还要浓重,眼神比聊斋里的女鬼更幽怨几分,我低眉顺耳地在她的念叨中逃回六楼。

    我住在学校分配的四人寝室,但事实上真正住的只有两人:除了我,只有每天往图书馆钻的学霸李婉。另外两个姑娘一个家就在学校附近,每天走读,另外一个女孩则是在校外租了房子,仅开学那天来过一次便再也没出现。住宿费与学费一起缴纳,即便你不住学校也不会退钱,只会让房子空着,浪费资源。所以,自始至终寝室只有我们两个。

    虽然比不上祝融在博陵大学两室一厅的教师公寓,更别说易扬在我学校附近别墅一般的豪华公寓,但两人住四人间已让我在寝室楼刷了足够的仇恨值。

    回到寝室,李婉已歇息,我怕将她吵醒,囫囵洗了个澡就上床。

    将睡未睡时,我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祝融那句话—她是你姐姐。

    他的声音是少有的冷漠。

    相比酒店里泛着消毒水味的宽敞绵软的床,寝室里连翻身都要小心翼翼的木板床更能得到我的青睐。这一夜,我睡得特别好。半梦半醒间,我还在迷迷糊糊地盘算,要是不小心睡过头,就不去上课了。

    可惜,清晨七点,我还是被电话叫醒了。

    八点才上课,寝室里却一片冷清,只有我一个。在我的记忆里,除去刮风下雨,七点之后我要在寝室里找到李婉根本不可能,除了图书馆她还有英语角、自习室好几个栖息地。我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才下床冲了个澡换衣服下楼。

    电话是易扬打来的,用他习惯性的懒洋洋的腔调告诉我,祝融昨晚借宿在他公寓,现在他们在寝室楼下等我一起吃早餐,末了又补充,女生寝室真可怕,她们如狼似虎的眼神像要把他们吞掉。

    我下楼已是在易扬打了电话的好几十分钟后。

    顺着人群的目光,我一眼就看到站在花坛边低着头玩手机的祝融,晨曦将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圈。不合时宜的是,此时他木着脸,表情严肃,从手指动作的频率不难猜出他是在玩游戏。而易扬则不拘小节地坐在脏兮兮的花坛边,整个人懒散地靠在祝融身上,时不时朝路过的偷偷看他的女孩微笑。

    他们是我的朋友,确切地说,是损友。

    大概从五岁开始,我就与祝融“厮混”在一块。

    用“厮混”这个词十分不文雅,但似乎除了它,再找不到别的词可以准确概括我们的关系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