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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信任(1)
    人生似乎就是这样,你觉得不可原谅的事情,若将行凶者换成身边的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罪不可恕。因为你们是朋友,无论对方做错什么,你在愤怒悲伤之余仍会找千万个理由为他开脱。

    因为你们是朋友。

    在那场席卷博陵的沙尘暴过后的那几天,博陵一直是晴天,我的心情也随着感到雀跃—那是近两个月来,我们过得最快乐的几天,我、祝融、易扬和李缪缪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令人不快的事,都被我们抛在了脑后,谁也没有去提起,犹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然我心里还有隐隐地担忧,祝融会去参军吗?他会忤逆祝参谋吗?要是最终他仍是抗衡不了,要离开,那么该怎么办?但这种不安很快被我抛在脑后,我向来善于趋利避害,那些不好的念头仅是一闪而过,便被我刻意地摒弃。

    我更加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我也一直没有再想起林达西,或许是因为祝融的话,或许就像许宝桐所说的,我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我对他的恨其实也没有很深刻。我只是迫切地希望这个人快一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要再出现了。

    有几次李缪缪还在我面前说到了他:“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那样的人!”

    “我也不知道,现在想想我也觉得很神奇!”我轻描淡写地说起,心里平静得很。

    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这样想,世界就能如你所愿。

    接到许宝桐的电话是在周四的早晨,我当时正在实验室,手机调了静音,在兜里响了好几次我都不知道。直到课间休息,我准备拿出来备注作业,才发现里面有许多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宝桐的。

    那一刻,我的大脑出现了两三秒的空白,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短暂的停顿过后,我突然觉得恐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许宝桐不会给我打这么多的电话。

    我回拨过去,因为慌乱按了好几次才成功拨出,几乎是刚接通,我就听到许宝桐尖锐的嗓音,这些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宝榛,宝榛,祝融被警察带走了!”

    “你说什么!”我站了起来,丝毫没意识到整个实验室大半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包括还拎着烧瓶的老师。

    “祝融打了林达西,现在被带到了警局!”

    “别开玩笑了。”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怎么可能,别和我开玩笑!”

    “没人和你开玩笑!我在新洲警局门口等你,快点过来。”

    我忘记和老师说一声,甚至忘记自己还在上课,抓着手机直接就从实验室冲出去,没人拦着我,应该是根本没来得及拦住我。我拼命地朝校门口跑,在校道上不小心撞到一对正在拥抱的情侣,顾不得他们的惊叫和咒骂,我气喘吁吁地拦下了一辆正准备离开的出租车。

    “去新洲警察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我,细小的眼睛里透露着我非常不喜欢的打量,我又重复了一次:“去新洲警察局!”他这才嘟囔了一句什么,慢慢地再一次发动引擎。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套着学校实验室给学生准备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发黄的白大褂,左手还戴着白色的塑胶手套—在打电话时,我只扯下了右手的手套。

    我脱下手套时才发现,在十二月微凉的早晨,我的手上已出了一层薄汗,不仅如此,我的脸上、身上都布满细密的汗珠,当我打开出租车的门,冷风一吹,鸡皮疙瘩迅速地从每一个毛孔涌出。

    许宝桐就像她所说的,在警局门口等我,确切地说,她伫立在一只崭新的绿色的垃圾桶旁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看起来焦虑不安。

    自从我们那次吵架后,我们一直没有见面,也没有电话,可此时看到她纤瘦的可怜兮兮的背影,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姐!到底发生什么事?祝融呢?”我尽量克制住自己语气里的不安,好歹对她挤出一个笑,“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和林达西打了起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头发被风拂得微乱,她避开我的目光:“祝融在里面。”

    “那我们进去啊!你还站在这里干吗?”

    “不要进去,我们不要进去!”

    “为什么?”我几乎要跳起来。

    “祝融父亲已经来了,我想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她没有看我,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我觉得她此时看起来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后来我再回想起这一幕,慢慢地也就明白了,当时许宝桐脸上的表情叫做踟蹰,叫做犹豫。

    “祝参谋来了,肯定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我、我们不进去,或许会好一些!”她又说。

    她的话并没让我安心,我心中的焦虑更甚了:“连他爸爸都来了!事情到底是怎样的!他到底是怎么袭击林达西?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呀!”

    她用力地握住手中的矿泉水瓶,塑料被挤压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这才发现,她的手里原来还有一瓶水。

    “林达西去学校找我,我们一起去听课和吃饭,然后他送我回寝室楼下。我不知道他和祝融怎么遇见的,又说了什么,总之我听到有人打架下楼时才发现他和祝融打了起来,他被祝融压在地上撞,头流了很多血……”许宝桐的声音不大,像夹在喉咙里,虽然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镇定,但我知道她是害怕的,因为她的脸色都白了,像涂了一层厚厚的劣质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