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76章 新生(2)
    他在重症病房待了三天,又被转到了三楼的高级病房,医生来了几拨,可谁也不能说清易扬到底什么时候醒。

    “这种情况我们也说不准,少则几个小时……多则几年。”他们说了很多,可我只捕捉到最后这一句话,他说完之后,我感觉到李缪缪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我搀不住她,因为我的脚也是软的。

    在我快要倒下的时候,有个人在背后用力地托住了我,我听见了那个久违的声音:“宝榛,你别害怕,易扬会醒的。”祝融这样说,他的声音干燥而温暖。

    他穿着病号服,苍白的脸上还有青色的胡楂,目光却是澄澈的。

    “他一定会醒吗?”

    “是的,你相信我!”祝融信誓旦旦的,像以往的每一次承诺。

    可这一次,易扬却没有醒来。

    我们在医院守了三天,不眠不休地守着易扬,我偶尔在沙发上打个盹,而李缪缪却自始至终连眼睛都没有合过。第四天,她晕倒在病房,被送到楼下打了点滴,刚醒来又要上楼去。

    “缪缪,你在这里躺着,我去看易扬!”

    “我没有看到他,我不放心!”

    “他醒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我这样和她保证,她才终于答应。

    这几天,来看易扬的人很少,除了我们就只有他爸爸。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在几天内白了头发,两鬓都花白。我始终不敢与他对视,毕竟易扬是为了救我才受伤。他也知道,所以始终没有给我好脸色,但也没有赶我们走。

    有一天,我看到易扬的继母和弟弟。

    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起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她牵着的男孩估计也才六七岁,上幼儿园的年纪,圆圆的包子脸,眼睛也是圆的,像个白白的糯米团。我看见他在易扬的床前踱步,摇晃了几下哥哥的手,又似乎要翻上床去和易扬睡在一起,却被护士拦住。

    “爸爸,哥哥到底什么时候醒?”他问父亲。

    “快了吧!”

    “那我在这里等他醒,哥哥说要带我去迪士尼,可他一直不回家!”

    易爸爸的声音有些哽咽,末了才沉重地叹气:“你先回去吧,和妈妈回去,哥哥醒了我马上告诉你!”

    可是他不依:“不,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等!”

    “我让你回去!”易爸爸突然发出的怒吼吓住了小男孩,他瞪圆了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好一会儿,才爆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号,被母亲抱着离开病房。

    “我不走,我要等哥哥醒来!”

    “我不回家,我不走……”

    “哥哥!”

    男孩尖锐的嗓音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床上的易扬动也没有动,脑电图依旧是杂散的波形。

    我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弟弟的呼唤。

    但是,他一直没有醒。

    02

    十一月,博陵的秋天到了尾声,冬天又要来了。

    我每天除了上班外,大半的时间都在医院。易扬爸爸为他请了两个护工,但没几天,她们便走了,因为李缪缪连班也不上,每天在医院专职照顾易扬,帮他擦洗身体,翻身,做了一切护工该做的事。易爸爸没说什么,就让我们留在这儿。

    姐姐来过一次,那是在祝融还未出院的时候,她来看祝融,却被祝夫人连人带水果拒之门外,她便到楼上来看我们。当时李缪缪正在给易扬翻身,她不让我插手,我只能在一旁看着。

    “宝榛,你们不能这样。”

    “可是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怎么做?”我的声音很轻很轻,我不敢大声说话,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哭出来。

    她没再说话,只是摇摇头,同时告诉我,祝融可能要入伍这件事。

    我没有震惊,因为我早就知道。

    祝参谋和祝融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站在他的病房外,他们又一次提起了让祝融去参军,祝融说不去。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是下午三四点,走廊上很空旷,所以祝参谋的声音清晰地抵达我的耳朵。

    “祝融,你以为爸爸这是在逼你吗?你以为我在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吗?那你就想错了!我不会再逼着你去,但你也给我好好地想想,你不够强大,如何保护心爱的女人!易扬为什么躺在楼上一直没有醒?你又是为什么在医院里住了那么久?我的儿子就这样被人用砖头轻轻一拍就倒下了,连自己的女人都要靠别人来保护!”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听到祝融一声接一声沉重地喘息,像受了伤的野兽。

    我不知怎么的就在这时想起了姐姐的妈妈,你们肯定都知道,我说的不是姚琳女士,而是她的亲生妈妈。不知道祝参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祝参谋出来的时候我躲闪不及,刚好与他面对面,我也不知为何面对他会有心虚,像我在面对易扬父亲的时候一样,毕竟祝融和易扬还是因为我才躺在这里。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便离去。他走路的步伐又大又重,背影坚挺笔直,让我想起了祝融,同时浮现在我脑海的还有我的姐姐—许宝桐。

    我恍然发觉,他们三人是相似的,相似的面貌,相似的走路方式,还有相似的坚韧不拔的意志。

    祝参谋走后,我进了祝融的房间。

    他正在换衣服,而我没有敲门将他吓了一跳,他胡乱地穿好上衣,隐藏后背,可即使这样我还是看见他后背微微渗血的纱布,长长的两道,组成了一把叉。

    他一颗一颗扣好纽扣,面色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没,就下来看看你。”

    我坐在他的病床上:“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他有那么一瞬的慌乱,随即便是不自然的嬉皮笑脸:“怎么?你想看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