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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亡命之徒
    苏弥再次醒来时,就像刚刚死过一回。肌肉中撕裂疼痛已经消失,恶心晕眩感却挥之不去。

    映入眼帘是寂静幽深太空,星光点点,仿佛置身萤火海洋。

    “过来。”低沉声音。

    她转头,看到主座上商徵。

    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记忆中一切都有些模糊,唯独商徵当时刚毅似铁容颜,仿佛铁烙印她脑海里。

    而此刻他似乎又回到平日治安局长,神色冷漠、悲喜难辨。唯有还泛着暗暗黑气憔悴容颜,彰显着他们刚刚一同经历了生死。

    她勉强起身,走到他跟前。他抬手丢过来一个方形暗灰合金材料盒子。

    “用它吸收辐射。”

    她举着那低鸣机器,沿着自己身体一遍遍滑过。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那恶心感减轻了许多。猛然瞥见金属盒上自己脸庞倒影,颜色已经浅了许多。

    她反应过来——他还没有消除辐射。她走到他身后,帮他解开宇航服,沿着他短发、脖子、肩膀,一点点滑下。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声音终于传来:“可以了。去后面弄点食物。”

    她从小冰箱里翻出些吃,忍不住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五个小时。”

    “我……已经全好了吗?”

    “你命大。”

    喜悦慢慢涌上心头。她将食物端到他面前,看着他眼中血丝,默默道:“我来开一会儿,你休息一下。”

    “这里地形你不熟。”他淡淡道。

    苏弥望着窗外陌生星空,低头拿起一块高热量糖果,送到他嘴边。他看她一眼,张嘴吃下。她又拧开瓶水,喂他喝了大半瓶。她自己才把剩下喝掉,又吃了片面包。

    “还有多久可以回去?”她问道。

    “六小时,到近空间站。”他道,“燃料有限。”

    “哦。”苏弥重坐回副驾。

    亚光速航行猎豹,飞行速度其实很。但是星系为单位宇宙背景下,感觉却像船只慢慢航行于大海。

    苏弥穿好宇航服,戴上头盔。目光却不由自主又回到商徵身上。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联盟高官,如此精于太空飞行呢?

    即使隔着面罩,他侧脸线条依然如工笔勾勒,硬朗而不失柔润。墨色飞扬长眉、挺拔鼻梁,厚厚坚毅唇。

    从她遇到他那天起,就被他捏掌心。她于他如此渺小卑微,他可以随意生杀掠夺。

    可现,为什么,她已经不恨他了?

    甚至连他曾经惩罚性占有,都勾不起她一丁点恨意?

    反而是他暗黑脸庞、坚毅眼神和有力拥抱,刀削斧刻般,与她脑海一遍遍回放?

    这感觉令她觉得不安,分神之间,她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抱着残存希望,她问道:“大人,用同样方法,可以救凌铮吗?”

    商徵漠然声音传来:“太晚了。”

    苏弥心里一痛,商徵却仿佛洞悉她想法,轻笑道:“心疼?”

    出乎他意料,苏弥静静点头:“他帮了我很多,他很好。”

    “噢?”商徵偏头看着她,“那我呢?”

    苏弥迎上他暗沉目光,柔声慢慢道:“大人好。”

    商徵俊脸,慢慢覆上漠然神色。

    “苏弥,我喜欢你温顺听话,也喜欢你身体。但你要记住,我从来都不是好人。”

    苏弥体质终究不如商徵,片刻后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一睁眼,竟是一座巨大太空堡垒眼前。

    紧接着舱门传来响动,她扭头一看,是慕西廷步冲了过来。见到商徵完好无缺,他明显松了口气。

    商徵站起来,对他道:“你来开。”

    慕西廷点点头。商徵一把将苏弥从椅子上提起来,自己副驾坐下,似乎很顺手把她放大腿上。

    他抬手解掉沉重头盔,同时也替她解掉。

    太空中,他从来肆无忌惮,很少考虑安全问题。

    大手轻轻圈住她肩膀,将她一头长发按自己胸膛。他手慢慢滑过她柔腻脸颊。轻轻摩挲着,后滑到她腰间停住。

    如同抚摸着怀中宠物。

    苏弥动作很轻抬头,只见相隔不到一寸俊脸上,双目紧闭,眉头微蹙,显然已经累极陷入沉睡。

    苏弥心情复杂难言,慢慢将头靠回他胸口。冰凉宇航服,却让人觉得莫名坚实安心。她就这样窝他怀里,看着猎豹离开太空堡垒,重驶入无太空。

    三次银光,三次超光速跳跃。

    眼前景色逐渐熟悉起来。视野头,两颗红色恒星周围,八颗行星静静环绕。那是永恒星系,她苏醒地方

    “还有一个小时。”慕西廷头也不回道。

    “谢谢你。”苏弥道。

    慕西廷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也不容易。”

    商徵呼吸一直沉稳悠长。苏弥蜷他怀里,腿脚逐渐酸痛。她轻轻抓住他手,想要站起,谁知刚掰开他手掌,立刻被他摁住双手。

    “老实呆着……”低沉声音传来,她抬头,却发现他依然紧闭双眼,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忠诚对我们,意味着一切。”慕西廷忽然道,“希望你对大人,也是如此。”

    他说“我们”?

    苏弥点点头。

    “你该对大人多些信任。”

    苏弥疑惑挑眉。却听他道:“大人说,你让他想起曾经自己,所以……”

    “西廷。”威严声音,突兀打断慕西廷话,“你话太多了。”

    慕西廷没再说话,苏弥肩头一沉,却是商徵头重重靠了上来。

    “不要东张西望。”他呼吸吐她脖子上,张嘴便咬住她肩膀。苏弥心跳如擂,真不敢动了。

    曾经商徵跟她有什么可以比性

    管疑惑着,她嘴角,却不受控慢慢弯起。

    她想或许是劫后余生太高兴;或许是这个男人怀抱,太过安全可靠。所以,管他不是好人,管他把她当成宠物豢养,她却没来由希望这一段路程,这个安静相拥,久一点,再久一点。

    穿越过颠簸大气层,希望城全貌逐渐浮现眼前。

    慕西廷脸上浮现喜色,商徵放下苏弥,让她替自己整理凌乱衣着。

    猎豹很占地广阔商宅,缓缓降落。望着绿色柔软草坪,苏弥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打开舱门,慕西廷率先走了出去。两个宪兵站舱门处,恭敬道:“大人,市长来了。”

    商徵神色不动,拥着苏弥走了出去。

    草坪旁碎石小径上,果然屹立着游墨年英挺身影。见到三人走出飞机,他脸上浮现惊讶,步走了过来。

    “商局长,我上门拜访却听说你外出……苏小姐?”

    商徵看一眼苏弥:“她没事。”

    游墨年半信半疑,他身后随行医生走了上来:“商局长,我必须检测之后,才能确定。”

    商徵点点头,松开苏弥。两名警卫走上来,给她戴上了手铐脚铐押到一旁。这时,游墨年和商徵说了什么,走到她面前。

    “别怕。”游墨年道,“一旦检测完,就放了你。”

    苏弥点点头。

    “不过……”游墨年转身看向不远处商徵,朗声道,“商局长是不是该交待一下,自己身份?”

    话音刚落,无数警卫从花园各个角落冒了出来。个个荷枪实弹,迅速将商徵、慕西廷和几名宪兵包围。

    苏弥背后一硬,竟是警卫枪口抵了上来:“别动。”

    苏弥猛然看向商徵,却见他一脸淡然,仿佛周围那几十支枪口完全不存。

    游墨年负手站警卫们身后,语气沉重:“商徵,三十二岁,国立大学高材生;为人谦厚稳重,循规蹈矩……起初看到这段任职鉴定,我也怀疑过。因为你实不像。可是连联盟保密数据库里存商徵指纹与你相同;自由城市长也肯定了你身份。我就信了。不过现,自由市长已经被捕。”

    苏弥心中巨震,游墨年意思……他不是真正商徵?

    那么他是谁?谁能这样胆大包天,又能有如此手段,冒充联盟高官?

    然而“商徵”丝毫不因游墨年质疑而慌乱,连带他身旁慕西廷,也是沉静不动。

    “你到底是谁?”游墨年喝道。

    “商徵”脸上浮现淡淡笑意,清朗声音低沉传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游墨年神色一变:“你果然是……”

    游墨年目光冰寒掠过苏弥,再次落“商徵”身上:“你劫持了商徵星际专列,把他关遥远无人太空站。如果不是这次搜捕凌铮空军,意外发现了他。你打算扮演到什么时候?”

    游墨年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指挥官——孟熙琮?”

    苏弥彻底愣住了。

    孟熙琮?!

    指挥官?

    苏弥刚这个世界苏醒时,曾经听说过雇佣兵,也听过这个名字,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遥远传说。

    他是传说中宇宙雇佣兵指挥官。但联盟,雇佣兵可没有什么好名声。据说他收容全是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亡命徒。没人知道他到底收了多少人,据说他雇佣兵散布周围多个星系。也有传闻说他其实一直这个星系定居;他队伍里,除了人类,甚至还有虫族、外星系怪兽等等。他从不忠于人类,只忠于利益。

    苏弥根本无法将孟熙琮,与眼前大人联系一起。

    可这一定是答案。因为只有孟熙琮,才会说“你是否忠于人类,跟我有什么关系?”;也只有孟熙琮,才会把中规中矩宪兵队,调/教得凶神恶煞、无法无天。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个男人神色平静而倨傲看着游墨年,“打算抓我?”

    游墨年正色道:“不管你是谁,我治下犯了法,我就要抓你。”

    警卫们一涌而上,两人并没有抵抗,神色平静任由他们捆绑镣铐。苏弥一直怔怔望着,那孟熙琮似有察觉,目光静静滑过来,难辨含义。

    苏弥心头如猛锤落下——太不可思议了,所以他曾经是想把自己培养成雇佣兵吗?

    难怪会选中自己——因为自己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不要命?

    警卫们将他们推搡着上了一辆车,游墨年紧张神色才略略松驰。

    然后他转头看向苏弥,神色复杂:“苏小姐,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