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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罪孽
    漫天的大火之外,满地的碎尸之中,容钰一身蓝袍已经被血水染成褐色,他看着脚边瞪大了眼睛满是怨恨的孩童,神色微微恍惚。

    “少主?”身边的人担心唤道。

    容钰回过神来,便见到身边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神色萎靡的唤道:“是相叔叔啊。”

    左护法听到这个称呼笑了笑,他是心魔,无我无相,因而名字便叫无相。

    “你神色很不好,是不适应吗?”左护法扫了眼周围的尸体,目光映照着面前的熊熊大火轻声问道。

    容钰虽从小在无心崖长大,但因身份原因很少有让他亲自动手的时候。

    他还很年轻,见识的也很少,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没想到寒溪会将他派出来做这种杀人灭门的事。

    容钰听到他的问话怔愣了片刻,轻声喃喃道:“不管适不适应,我都没有选择不是吗?不管是师尊还是寒溪尊者,她们都不会放弃复仇。而我的身份和位置也决定了我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他嗅着空气中的血气,恍惚间不知该说什么。

    在他身前,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轻轻飘动,但却诡异的没有任何人看到。

    被因果牵引而来,容娴神色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大火,眼里却什么也没有映照出来,她甚至感觉不到火焰的温度。

    这一片焦土之下,埋葬的是她的敌人,她还活着,他们都死了,她赢了!

    容娴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笑意越来越大,充满了解恨和愉悦,但这一幕却无人看到。

    左护法与容钰并肩而立,他好似能看透容钰的想法,语气带着安抚的说:“若不知该说什么,便说你想说的。”

    容钰伸手触摸着大火,感受着这灼热的温度,眼里满是悲哀:“我娘从生下我时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我,那是我最亲的人,但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件令人作呕的东西,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随着他话语的出口,容娴注意力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容钰并不知道他非楼寒溪亲子,容娴什么都告诉他了,除了这么一件事隐瞒了下来。

    或者在容娴心中,这根本算不上一件事。

    容娴自从将还是婴儿的容钰从冰天雪地的濒死之境抱回来,为他延续生机,为他换上一身容氏血脉,赐予他无上的实力与地位后,容钰的身份便只能是一个——楼寒溪的亲子。

    他不仅要承担起容氏一族的恩怨,也要承担起身为子嗣的责任,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对于容娴来说,这是等价交换,不容拒绝。

    容钰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似乎在想着该如何表达:“我师尊一直庇佑着我,给我荣誉地位,给我财富实力。可我知道,她只是为了家族延续。她看我的目光从未掩饰,那双眼里不曾有过任何感情,冰冷的让我心生寒意。”

    容钰喃喃道:“她在我刚懂事时便告诉了我一切,没有任何隐瞒,那些血迹斑斑的历史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在我面前摊开,然后由我选择,到底是去承担这条生命该承担的责任还是去死。”

    “那是你的命,是你活下来本就该背负的东西。”容娴毫不留情的说道,尽管无人能听到。

    她承认她霸道,承认她自私。

    但那又能如何,她有那个实力去掌控她想掌控的一切。

    若有朝一日,容钰的实力强过了她,那时的容钰才有资格跟她谈条件。

    容钰侧头看着目光平静而显得几分出尘的出家僧人,语气暗沉道:“师尊理智的可怕,我娘残忍的无情,可我知道,她们并不是天生如此。”

    他的脚下是孩童温热的血液,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丁点动容:“一切都是因为今夜死去的这些人,他们、他们的亲眷朋友、他们的师门长辈……”

    他勾了勾嘴角,恶意昭然:“因为他们,我生而为罪。”

    “没错,就是因为他们,你生而为罪。如今便由你用那些人的命换得新生。容钰,你是我容家子弟,踏着仇恨与鲜血成长起来,才对得起这姓氏。”容娴嗓音低哑,暗沉如阴雨天将来的黑云。

    容娴清楚别人听不到她的话,但她还是说了出来,这话到底是对她说的还是对容钰说的,谁都不知道。

    生而为罪?

    这四个字一出,左护法神色一晃,无我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圣洁而悲悯的看着容钰,语气不悲不喜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的姿态好似九天之外的流云,高不可攀又不染红尘,但那双深藏着悲哀与深情的眸子却好似将极乐净土的佛子拉入了凡尘。

    他喃喃自语道:“前世因今世果,今生的罪孽不过是偿还前世的业债,但这因果报应,贫僧终究是看不透了。”

    “我不知道那是否是前世的业债,我只知道,用他们的血,可以洗刷我身上的罪。”容钰垂眸回道。

    他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他瞳孔漆黑如墨却聚集着撕碎一切的风暴,嘴角又诡异的扬起一个欢喜的弧度:“所以杀了他们,我并非不适应,反而很愉快,我很高兴能亲手终结他们,将曾经那不堪的过去揭过。”

    他望着东方蒙蒙亮的天空,情绪高昂道:“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迎接新生。”

    “祝贺你。”容娴的声音不含半点感情,干净的过于冷漠了。

    无我站在容钰身后看着一缕缕光芒照亮黑暗,没有再出声。

    无我知道容钰并不需要他说什么,他跟他那个固执的娘和冷漠的姨母一样,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

    他需要的只是默默陪伴便可,就像曾经的年岁一般。

    容钰将自己多年的心生诉说完后,又恢复了少年跳脱活泼的脾气,他眼眸弯弯,像极了容娴,明明看上去很温暖,骨子里却冷的能冻结人的血液:“多谢相叔听我啰嗦了。”

    拨动佛珠的手停滞,圣洁的气质也瞬间转化,左护法啧啧一笑,不含恶意的嘲讽说:“你也知道你啰嗦了啊小子。”

    容钰挠了挠脸颊,这个动作让他添了两分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