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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帝王之路
    第167章 帝王之路

    第167章帝王之路(一更)

    翌日, 苏锦躺在龙塌上咳嗽得昏昏沉沉。

    太医来问诊,眉头皱起。

    四平悄声道, 昨日陛下和娘娘淋了有一‘小’段时间的暴雨……

    太医遂想起昨日的电闪雷鸣, 神色略微古怪得看向四平。

    四平也奈何,大人您看诊就是了,旁的别问了。

    太医也知晓不好多问, 这要多问, 许是就触到陛下霉头上去了。

    今日晨间起,娘娘便开始咳嗽, 迷迷糊糊躺在榻上, 陛下一直阴沉着脸。

    去早朝前, 特意让人唤了太医来。

    等太医来了丰和殿, 娘娘便一直烧着。

    太医看过, 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娘娘身子畏寒,昨日又淋了这么久的雨,是染了风寒, 这风寒还不轻, 可得仔细着……”

    四平心中咯噔一下, 自古风寒有大有小……

    四平紧张, “陆大人……”

    太医道, “下官先去开方子,让宫中煎几副药, 让娘娘按时喝了, 这些时日都需好好养着, 照顾仔细了,最怕这季节风寒反复。”

    四平连连点头。

    下了早朝, 柏炎回了丰和殿,苏锦还浑浑噩噩睡着,脸色绯红。

    柏炎伸手,额头烫得怕人。

    柏炎心中一惊,烧了……

    “四平!”柏炎出声唤人。

    四平上前,将太医的话复述一遍,又道娘娘方才喝过药,睡过去了。

    柏炎眉头微拢,都是他,昨日胡闹过了头。

    她烧成这幅模样,脸色烧得发红,睡着时亦蹙着眉头,不时咳嗽两声,应是难受至极。

    他心底仿佛揪起。

    她在他身边近乎没有病过,她这一病,他措手不及,也忽然意识到,他是任着性子胡来惯了,她也都惯来由着他,少有说不字。

    她再如何,都是自幼养在深闺中的女儿,怎么能同他这样常年在外的人一道折腾。

    是他平日里对她的关心太少。

    她的心思却都在他这里。

    柏炎掌心攥紧,俯身吻上她睡梦中紧蹙的眉头,轻声道,“小阿锦,都是哥哥的错,哥哥日后不闹腾了,你快些好……”

    四平一听,浑身抖了抖,遂踮着脚尖,轻轻悄悄退出了殿外去。

    ……

    等苏锦醒的时候,有人在塌边守了许久。

    “阿炎……”因烧着,她唇色干涩。

    “喝水吗?”他轻声。

    她颔首。

    柏炎起身,苏锦又用一侧的帕子捂着嘴重重咳了两声。

    柏炎折回时,她一口气喝了一杯。

    柏炎又去拿,她又喝掉。

    她喝水的时候,柏炎伸手摸她的额头,“怎么还烧着……”

    声音里透着忧色。

    苏锦笑笑,“哪能那么快好?”

    柏炎脸色微微沉了沉。

    苏锦看了看他,轻声笃定,“过两日便好了。”

    柏炎亦看她。

    苏锦心底顿了顿,伸手去握他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哄他,“哥哥……”

    他伸手抚上她脸颊,她脸颊上滚烫的热意传到掌心,他心底似是揪起,喉间咽了咽,沉声道,“是哥哥不好……”

    她打断,“哥哥最好了!”

    他怔忪看她。

    她靠上他肩膀,呢喃道,“小阿锦的卿卿哥哥最好了,是世上最好的人,最好的夫君,最好的哥哥,最好的心上人……”

    他想她是烧得有些糊涂了,才会说这些话。

    她身上比她脸颊还烫。

    他抱紧她,她愿意在他身上靠着便靠着,他伸手牵了被子给她盖上。

    她说着话说着话,果真便睡了去。

    过了稍许,等她睡安稳了,他才将她放下。

    太医吩咐要卧床,她多睡才能多恢复得好。

    ……

    黄昏时候,太医再来,苏锦似是烧得更凶了些。

    太医开了些更狠的方子,又嘱咐白巧若是再烧,可以用凉水给娘娘擦擦手脚,关键是多饮水。

    白巧连连应声。

    苏锦困着,又咳嗽着,不怎么想喝水。

    不喝水,烧退不下来,只要一发抖,体温又会再高些。

    一整夜,柏炎守着她都未合过眼。

    临到天明时,她又开始发抖,柏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嘴对嘴喂了进去,她迷迷糊糊睁眼看他,他对着嘴喂了她整整一碗水。

    ……

    早朝回来,白巧说娘娘早些时候自己喝了不少水。

    应是怕他再折腾。

    恰逢四平端了药来,柏炎去喂。

    白日里,苏锦还是要比夜里清醒得多,他喂她,她一勺一勺得喝。

    药汁溢出,他给她擦嘴角。

    趁旁人不注意,温柔,轻轻的碰上她嘴角。

    “阿炎……”苏锦怕他亦会染上。

    他竟淡淡撒娇,“就一次,我尝尝药苦不苦……”

    苏锦脑子里还有些沉,只是唇边挂着笑意,还是照旧往他肩膀上靠。

    这次不说乱七八糟的胡话了。

    他亦安静抱着她,她很快入睡。

    ……

    如此烧了两三日,终于退烧,只是咳嗽和风寒还未好利索。

    苏锦整个脸似是都小了一圈。

    只是不烧了,精神头好了许多,却也遵医嘱,多静养。

    一日里还是会去殿外苑中,透透气,不怎么走太远,回来的时候,案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酸梅糖,她剥了一枚放口中。

    她知晓是长翼。

    在宫中,长翼似是很少露面。

    除了她有事唤他,便是往这丰和殿中放酸梅糖。

    再往后,苏锦虽退烧了,风寒也好得不怎么快,一直从五月中下旬病到六月中旬。

    整个人又清瘦了些。

    这月余里,京中生了不少事情,她有些知晓,有些不知晓。

    如今暗卫一直在,长翼照旧还会每隔一段时日就同她说起暗卫传来的消息。

    柏炎似是也不准备将暗卫遣散了,还是放在苏锦手中。

    苏锦也是听长翼说,当日所幸是青木亲自送的安平离京,沐老应是知晓侯爷下不了手,亦安排了后手,要替侯爷做这个恶人。

    等安平出城,沐老在京中训斥了侯爷一顿,而后怒气匆匆出了宫中。沐老是柏炎心中举足轻重的长辈,苏锦猜得到早前柏炎顶了多少压力。

    听闻此事过后,沐老再未入过宫。柏炎过府,也闭门拦在府外,长翼复述侍者原话,如今陛下主事,自有主见,亦无需老臣再辅之……

    ‘老臣’两个字都说出来了,定然是气到一定程度了。

    沐老浸淫官场几十余年,安平的事有自己的判断。

    只是沐老惯来待柏炎极好,此次安平的事是真将沐老触怒了。

    那一阵她病着,一直在丰和殿养病,柏炎什么都未同她说起,今日长翼说起时,声音有些低沉,“沐老弥留了,侯爷赶去沐府了。”

    苏锦微微愣住。

    那柏炎……

    沐府内,大夫朝钱誉道,沐老已是回光返照,多说些话吧。

    沐敬亭膝下并无儿女,早前沐家子弟被沐目镜送出了京中,如今,陪在身边的反倒是钱誉。

    钱誉知晓他时候已不多。

    “钱誉,我要先你一步去见媚媚了。”沐敬亭坐起身看他,唇畔勾了勾。

    钱誉也笑,“见到媚媚,替我告诉她一声,我舍不得多多,要多照顾多多些时候,等到多多成亲生子,我心中安稳了,再去见她……”

    沐敬亭打趣,“那你要小心了,我这回捷足先登。”

    钱誉莞尔,“你不也早认识她吗?”

    沐敬亭叹道,“是啊,谁让她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钱誉噤声,眸间氤氲,“沐敬亭……”

    沐敬亭轻笑,“人终有这一日,我双腿断了这么久,能活到今日已经挣足了。”

    钱誉沉声,“你还是不见柏炎吗?”

    沐敬亭敛了笑意。

    钱誉道,“他是忤逆了你的意思,亦知你是为他好,但他有他初衷和心思,未必就是坏事,沐敬亭,你未免对他严苛了些,谁说帝王都需一幅模样,我看柏炎很好……”

    沐敬亭重重咳嗽几声。

    钱誉替他缓背。

    沐敬亭叹道,“我没有子女,替他计量半生,看他从蹒跚学步的婴童,一直到十一二岁就去军中……”

    钱誉出声打断,“就像看到那时候的你……”

    沐敬亭看他。

    钱誉笑,“沐敬亭,他是他,你是你,你一手扶他登上皇位,已经做了够多了,他有权选择自己日后做何种样的帝王,也清楚自己要承担何种样的后果。他不是小孩子了,他在军中的时间比你久,打过得仗比你多,经过的生死起伏也胜过你。你我只是比他年长,却未必比他知晓得更多,更未必清楚他要什么,知晓他日后会如何,何不宽心……他日后要走的帝王之路未必同你我想的一样,那是他的帝王之路……”

    沐敬亭愣住。

    钱誉轻嗤,“一看就是没孩子的人!事事都要做主,实则他们想要的,并非你想让他们要的,沐敬亭,我比你懂!”

    沐敬亭恼火。

    只是恼火过后,两人都相视而笑。

    钱誉知晓他已宽心。

    “我让柏炎进来?他在府外侯了许久了,你不让他见你,他会抱憾终身。”钱誉不遗余力。

    沐敬亭摇头,“钱誉,我不会见他。他要知道一件事,便是做帝王之后,要清楚知晓诸事的后果,要知晓取舍,我不见他,他心中才会一直记得,这才是我给他的最后一课……”

    钱誉轻叹,“你啊,做人太毒……”

    沐敬亭自嘲,“因为我最清楚,从顶峰跌到低谷的挣扎滋味,我不想看他付后尘。”

    沐敬亭言罢,又重重咳了两声,钱誉眉头微皱,再度上前替他缓背,“你啊,还有什么话要我帮你交待给他?”

    沐敬亭摆手,“我有些累了,眯一会儿,眯醒了,再同你下棋……”

    钱誉眸间氤氲。

    沐敬亭要躺下,钱誉上前扶他。

    沐敬亭安详阖眸。

    钱誉深吸一口气,片刻,出声唤了唤,“沐敬亭……”

    已无人应声。

    ……

    府外,侍者开门。

    柏炎眼眶都是红的,心中似是料到,侍者低声道,“陛下,沐老去了……”

    柏炎心底好似重器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