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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报应
    第164章报应

    日子转眼便到了去容光寺的时候。

    阿燕服侍赵锦诺早起。

    今日恰好是七月最后一天,今日一过,日头便到了八月。一年中最热的一段总算过去,天气会渐渐转凉。

    赵锦诺身子重了之后尤其怕热,好容易盼到了八月,似是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容光寺虽离京中不远,但马车也要大半日时间。

    彤容还好,赵锦诺有身孕在,不宜坐马车或操劳,郁夫人便让彤容和锦诺在容光寺多呆一两日,不着急来回。

    彤容自嫁到京中后,一直多在家中操持。后来又遇阮奕出事,姨母病倒,彤容在郁夫人跟前服侍。

    再到五月,彤容的娘亲去世,彤容回家中陪了娘亲一月,再又处理丧事和料理家中后事,等回京也是六七月的事了。

    早前一直听说起容光寺灵验,姨母也这么说,只是其间一直没得空,这还是彤容初次来容光寺。

    赵锦诺也来得不多,便挑了知晓的同她说。彤容与赵锦诺一处说话,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反倒是二人早前没有那么多时间相处,眼下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越觉亲切。

    在马车里伺候的海棠、绿萝等人也听得面带笑意,似是只有杜鹃目光盯着一处出神。海棠唤她的时候,她似是吓一跳,好在没怎么出声,却还是看在赵锦诺眼里。

    赵锦诺佯装不觉。

    晌午前后,马车在武陟山半山腰停下。

    马车最多能行到半山腰,而后便要存放在半山腰处的凉茶铺子这里,剩余的便要自行登山。

    赵锦诺和彤容在半山腰简单用了午餐,又避过了一日中最热的时候,才往山上的容光寺去。

    从半山腰到容光寺大约要攀大半个时辰。

    赵锦诺虽有身孕在,但太医早前就建议过可以适当登山,对大人和孩子都好,所以赵锦诺并未乘轿撵。

    只是一路不敢走太快,将大半个时辰的路分成了一个多时辰走,走走停停,喝水,歇息,看看风景,其实另有一般滋味。

    彤容一直牵着赵锦诺,也多照顾,也似是因为这一路一道的缘故,两人越渐熟络。

    两人的性子都是好相与的,而且脾气相投,也容易相处。

    差不多要近黄昏,终于到了容光寺门口。

    听说她要来,空净大师亲自来迎。

    佛门讲求有缘人,空净大师与她有缘,“阿弥陀佛,赵施主,许久不见。”

    “空净大师好。”赵锦诺也双手合十。

    今日天色已晚,空净领她们一行去禅房歇息,明日晨间再开始拜佛。

    禅房在后苑,途径了容光寺中建的新殿,赵锦诺不禁驻足。

    彤容和空净大师也跟着停下。

    “这座佛像……”赵锦诺本是想说,似是出自谭悦的手笔……,但开口,赵锦诺还是改了说辞,“之前并未瞻仰过……”

    “阿弥陀佛。”空净大师笑道,“这座佛堂是新建的,这座佛像乃是出自南顺画师子凡之手,子凡的佛像图很传神,也是早前宁远侯来容光寺时赠予寺中的。”

    果真是谭悦。

    赵锦诺笑笑,不由又抬头瞻仰了佛像几分,不由想起早前在南顺同谭悦分别的时候。

    一晃几月了,也不知道谭悦和丹州安好?

    明日拜佛,应当也要诚心求佛祖保佑他二人才是。

    赵锦诺再笑了笑,又与彤容一道,跟着空净大师往后院禅房去。

    ……

    自南顺归来,阮奕每日都在朝中与宫中,东宫间行走,原本今日要同锦诺一道来,但东宫临时要事,阮奕要明日再出发。

    正好同龙凤胎一道。

    赵锦诺与彤容早走是因为赵锦诺有身孕在,龙凤胎的族学考试正好多一天,便分开了走。

    夜间歇下的时候,杜鹃端了莲子羹来。

    赵锦诺晚间斋饭吃得多了些,有些撑。

    眼下又在看书,便让杜鹃先搁下。

    杜鹃应好。

    等杜鹃出去,赵锦诺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那碗莲子羹,手中的书册收到了一处,良久没有说话。

    这一宿很快过去。

    海棠伺候赵锦诺歇下。

    赵锦诺没有用那碗莲子羹,杜鹃收走的时候,手忍不住抖了抖。

    大半夜,全无睡意,在容光寺的后山上抱膝坐了许久。

    这一夜,似是漫长无比……

    ……

    翌日,赵锦诺早起,与彤容一道用了早饭,便去后山散步。

    阮奕与龙凤胎大约巳时前后就会到,赵锦诺与彤容要等他们一道,于是时间充裕,两人便在后山散步,从山顶处看看武陟山的风景,也品茶说话。

    临近巳时的时候,两人差不多往回走,也正好见阮奕领了龙凤胎来后院禅房。

    “姐!”龙凤胎远远见了她,便兴奋挥手。

    赵锦诺伸手在唇边,做了一个悄声的姿势,“嘘,佛门乃清静之地。”

    龙凤胎当即领会,果真不闹腾了,乖巧得上前,围在赵锦诺周围。

    阮奕关心,“怎么上来的?”

    赵锦诺道,“大嫂同我一道,我们走得慢,走走停停,也不怎么累。”

    阮奕上前扶她,“若是有不舒服,别勉强。”

    “宽心,我心中有数。”赵锦诺唇角勾了勾。

    赵琪一双眼睛期待看向赵锦诺,“姐,我可以摸一摸小白兔吗?”

    赵锦诺莞尔,“可以。”

    赵琪欢喜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白兔也很喜欢赵琪的缘故,赵琪伸手的时候,小白兔正正好好在肚子上踢了一脚。

    赵琪还是头一次遇到,整个人惊喜得伸手捂住嘴角,“姐,姐夫,小白兔踢我!它踢我!”

    险些都语无伦次。

    彤容和赵锦诺都笑笑,阮奕也笑,赵琪继续欢喜道,“还在踢,有规律得踢,有劲儿还不小呢!”

    赵则之则是嘴嘟起,整个人一脸羡慕。

    他又像赵琪,是女子,不能伸手去摸小白兔。

    可他对小白兔也分明好奇。

    小白兔也是他的外甥。

    赵琪又叹道,“这么有力气,一定是个小外甥。”

    彤容颔首,她也这么觉得。

    只有阮奕温声叹道,“兴许,是个力气大一些的小丫头也说不定……”

    力气大一些的女儿……赵锦诺看向阮奕。

    阮奕伸手揽她,温和笑道,“我是想要个女儿。”

    而后顿了顿,轻声补充,“同你一样的的女儿……”

    “哎呀,又来了!”

    “啧啧啧!”

    阮奕又不是头一回这样,赵琪和赵则之都忍不住酸。

    彤容虽然认识阮奕早,但幼时的阮奕并不是这样的。

    她少有同他二人一处,眼下见龙凤胎一脸嫌弃的模样,应是也不止见过一回两回了,彤容便也忍不住笑开。

    赵锦诺很有些恼火,“阮奕。”

    阮奕脸皮惯来厚,却也熟知应对之策,此时话锋一转,自然而然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去正殿吧,正好晌午可以拜完前殿……”

    郁夫人信佛,阮奕随郁夫人来容光寺的时候多,也熟悉。

    新婚时同锦诺来过,而后又同谭悦来过,对容光寺中一共多少佛像都了然于心。

    阮奕亲自代劳,寺中没有安排旁的沙尼领路。

    龙凤胎还是第一次来容光寺,既兴奋,又格外守规矩,彤容亦诚心。

    赵锦诺身子重了,没有在蒲团上叩拜,只在蒲团前微微躬身,双手合十。

    心诚则灵,殿中亦有僧人撞钟,庄严而肃穆。

    容光寺很大,从巳时一直到酉时才将寺中的佛像拜完。中午的斋饭用得有些实沉,到酉时的时候众人都还不怎么饿。

    彤容便唤杜鹃和绿萝几人去弄些甜汤和点心之类的来,正好在后山的暖亭处,坐着歇歇,用些点心和甜汤,也可以赏赏落下和武陟山的风景。

    龙凤胎巴不得。

    后院禅房有素食和点心,杜鹃和绿萝去端了些甜汤和点心来。

    绿萝去寻食盒的时候,小厨房中又只剩了杜鹃一人。

    杜鹃看了看身前的莲子羹和点心,喉间轻轻咽了咽,眸间微红……

    想起王氏口中交待的事情,杜鹃只觉双手和背脊都是冰凉的,大小姐还有身孕在……

    她也好,夫人也好,怎么下得去手。

    这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杜鹃鼻尖微红。

    弟弟妹妹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中,夫人让她自己选,若是因为她的缘故将弟弟妹妹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她要怎么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杜鹃羽睫轻轻颤了颤……

    绿萝折回的时候,杜鹃已将甜汤和点心乘出放好。

    绿萝诧异,“都弄好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呀?都你自己一人,怎么忙得过来?”

    杜鹃尴尬笑了笑,尽量低着头,掩饰眼中氤氲。

    同绿萝一道将甜汤和点心放进食盒里,一道往后山暖亭中送去。

    这一路,杜鹃都似在走神,还险些将食盒打翻了去。

    绿萝叹了叹,“还是我来吧。”

    遂一人拎了两个食盒,怕杜鹃真将食盒打翻了,再做来不及。

    ……

    到后山时,只有彤容在。

    赵锦诺怕热,出汗也多,海棠扶了赵锦诺回屋中去换身衣裳。

    龙凤胎要上山摘果子,就扯了阮奕一道去。

    暖亭中只有彤容在。

    绿萝和杜鹃将甜汤和点心依次端了出来,绿萝将那碗莲子羹放在赵锦诺的位置前。

    府中只有二奶奶喜欢莲子羹,今日只做了一碗莲子羹,是留给二奶奶的。

    杜鹃又不觉看了看那碗莲子羹,没有说话。

    等所有的东西都放好,阮奕也带了龙凤胎折回来,手中捧着刚摘好的果子,满头大汗。

    杜鹃上前替赵琪和赵则之两人捧果子的时候,又饿又渴的赵则之直,接冲到了莲子羹面前,想也不想便端起喝掉。

    杜鹃尚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身后赵琪笑道,“赵则之,那是姐姐的莲子羹!”

    杜鹃惊住,转眸时,已见赵则之将一碗都喝完,擦了擦嘴笑笑,“还要!”

    杜鹃脸色煞白。

    而阮奕也在听到赵琪口中“莲子羹”三个字后,脸色突然变了,冲上前来就抱起赵则之催吐!

    突如其来的一幕,赵琪和彤容也僵住。

    ……

    入夜时候,王氏毫无睡意。

    容光寺一直还未有消息传来,王氏就似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无法心安,仿佛这一日,有整整一个甲子这般漫长。

    赵江鹤如今在两部任要职,比早前都忙。

    又值八月,正是各地汛期的时候,工部每日都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

    一晃,又是一个通宵达旦。

    赵江鹤回府的时候,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他本要回屋,却见王氏一人独坐在苑中的石凳上发呆。

    这时候在苑中,她是醒得这么早,还是……一整宿没睡?

    赵江鹤出声唤她,她似是都未听见,目光空望着一处,似是心思都不知去了何处。

    “夫人?”等赵江鹤再走近,王氏吓得一哆嗦,险些从石凳上滑倒。

    “你怎么了?”赵江鹤拢眉。

    “没什么?”王氏支吾。

    但赵江鹤哪里如此好糊弄?

    “出什么事了?”赵江鹤凛声问起。

    他与王氏十余年夫妻,对王氏再熟悉不过,眼下的王氏一定藏了事情,且,是不小的事情。

    王氏虽然平日里多娇惯,有事脾气也不怎么好,但骨子里却是胆小藏不住事,所以一旦她高声喧哗,置气,反倒是坦荡;若是支吾不言,反倒是有事。

    见赵江鹤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看穿的模样,王氏唇边颤了颤,但这种时候,她打死也不能松口,只硬声道,“没事,我想起了过世的母亲……”

    王家老夫人确实在上月过世,这也是王氏为何铤而走险的缘故之一。

    她想起母亲,便想起她说起过赵锦诺和安平的身份。

    终日如鲠在喉,惶惶不安……

    当下,赵江鹤见她眼中的惶恐,目光中软了软,语气也微软,“母亲已入土为安,看到你这幅模样,许是会不安……”

    王氏心虚看向赵江鹤,赵江鹤很少同她说这样的话。

    王氏愣住。

    赵江鹤伸手,擦了擦她眼角痕迹,“回屋吧。”

    王氏被他愣愣牵着走。

    只是临到屋门口,又小厮惊慌失措冲进苑中,“夫人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小厮并不知晓赵江鹤在,王氏心中猛地揪起,赵江鹤转眸看苑中的小厮,小厮似是愣住,也吓住!

    “出什么事了?”赵江鹤冷声。

    小厮看了看赵江鹤,又看了看王氏,唇边在打颤,却不知道当不当说……

    “说!”赵江鹤凛声。

    小厮吓得跪下,整个人都在颤抖,“公子……公子……饮了莲子羹……”

    “你说什么……”王氏已将赵江鹤的手甩开,整个人似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拎起小厮的衣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快说啊!”

    小厮吓哭,“公子,公子他把莲子羹饮了,公子,公子没了……”

    王氏整个人跌坐在地,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赵江鹤上前,一脸苍月,“什么叫公子没了!”

    小厮呜咽,“公子!公子他……”

    “赵则之喝了王氏给锦诺备下的莲子羹,没救回来……”小厮话音未落,阮奕迈着沉重的步子入了苑中,一双眼睛黯沉看向赵江鹤,继而是王氏,沉声道,“你亲手害死你儿子……”

    王氏伸手捂住嘴角,“不是的!不是的!之哥儿不会死的,之哥儿怎么会!”

    “你说什么?”赵江鹤整个人都落入寒冰深渊,动弹不得。

    只是阮奕没有再应他。

    赵江鹤满眼难以置信,快步上前走到王氏面前,拎起王氏衣领,“你究竟做了什么!”

    王氏手足无措,眼泪哗哗往下流,“我不是要害之哥儿的,我不是……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