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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常青叶
    根据鹿椿提供的地址,霍庭森第二天就找到一条重要线索。

    酒店。

    手工定制地毯被鲜血染红,一个身穿黑色休闲服的男人跪在地上。

    男人单手捂着腹部伤口,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看起来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霍庭森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捏着手机正在接收桃山的信息。

    一分钟前他把这个男人的照片发给桃山,让他看看这人是否做过整形手术。

    霍庭森可不相信世界上能有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桃山速度很快:【三爷,没做过整形,这个男人生来就长这样。】

    霍庭森拧眉,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倏地吐出一口血,身体前倾,昏倒在地上。

    霍庭森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拿起一旁的工具,亲自抽走这男人一管血。

    ……

    鹿椿很喜欢月城的风景。

    她生在鹿岛,长在鹿岛。

    喜欢自由,喜欢大海,喜欢绿野,喜欢风。

    傍晚海边。

    鹿椿穿着一条白色吊带裙,白嫩的脚丫子在细沙上踩来踩去。

    裙摆是不规则设计,衣角蹁跹。

    “姐姐,我忽然觉得我好幸福。”鹿椿小跑到徐愉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把头放在徐愉肩膀上蹭了蹭。

    徐愉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喜欢鹿椿这么开心的样子,“你会永远幸福的。”

    鹿椿笑而不语。

    她不贪心,曾经拥有过就够了。

    回酒店,鹿椿睡得迷迷糊糊,徐愉扶着把她送回房间。

    离开前指尖不小心勾到鹿椿放在床头柜上的包包。

    几声“啪啦啪啦”,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徐愉蹲下身把东西捡起来,把胡桃夹子小士兵装起来时候,忽然注意到包包上的一个平安福。

    平安福被挂在包包上。

    很多人大概第一反应是小女孩用来保平安用的。

    但其实不是。

    平安福双面刺绣很精致,一面左下角里用针线绣上“平安”两个小小的字,另一面右下角的小字是“沈湫。”

    徐愉心口一窒,小椿竟然对沈湫……

    她急急忙忙把东西全部装进包里,随即心不在焉地快速离开。

    如果徐愉再认真一点,她一定可以看到床头柜上的一张信纸。

    上面写:春去秋来,愿他平平安安。

    祝沈湫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

    “老公!”徐愉急匆匆推开房门。

    套房里地毯已经被收拾干净,空气中点着雪中春信香薰。

    但此刻房间里的两人都没心思品香。

    看到霍庭森紧蹙的眉心,徐愉心口再次一窒,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心情忐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霍庭森原本正捏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徐愉进来后,他立刻把她搂进怀里。

    大手温柔地扣着她的后颈,霍庭森的怀抱一直很温暖,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徐愉觉得冷。

    一种渗入到骨头里的冷。

    徐愉早已没有刚才的勇气,她不敢开口,什么都不敢做。

    近乎盲目地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永远静止。

    这样那个近在耳边的噩耗她就永远不会知道。

    “小湫回来了。”

    霍庭森声音低沉,缓缓得像是在叙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噩耗。

    为国牺牲,是荣誉。

    ……

    徐愉好像从来不知道沈湫过去的事。

    她遇见这个大男孩的时候,沈湫已经十七岁了。

    徐愉对沈湫的第一印象就是矜贵。

    他是沈家二公子,即使没有父母,但无论什么事都有沈峥这个哥哥顶着,所以他的日子无忧无虑。

    很长一段时间,徐愉都觉得沈湫是一阵风。

    他太潇洒,太自由了。

    可到最后,他被永远困于一方小小天地。

    这个打游戏很菜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小椿怎么办?

    少女的喜欢胎死腹中。

    —

    ☆

    —

    沈湫的骨灰葬在烈士陵园,他有遗言。

    战友告诉沈峥:“他说,不要送花,送叶子,他喜欢常青叶。”

    时间不多,他只来得及留下这一句话。

    沈峥的葬礼很简单,来的全都是和沈家关系好的家族。

    在场人人都为这样一位少年惋惜。

    今天是他二十三岁生日。

    风华正茂的年纪啊。

    可惜了沈家小公子。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宾客离开后,沈峥独自站在墓碑前,暴雨中,他看着照片上的少年,似乎想通过这张小照片把曾经那个有血有肉的少年找出来。

    沈湫从小就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小时候保姆照顾他,他不哭不闹,还会自己玩。

    照顾他的保姆经常忐忑,生怕被雇主发现这小孩根本不用保姆来照顾,而导致她丢工作。

    三岁那年,他开始有些调皮了。

    小男孩喜欢挖泥鳅,小沈湫经常把挖到的小泥鳅仿佛献宝一般给他喜欢的人。

    有时候是在沈峥的书包里,有时候是在沈爸爸的公文包里,还有时候是在沈妈妈的化妆台上。

    家里人不喜欢他挖泥鳅,每次他把泥鳅分享给自己喜欢的人,逃不过要被揍一顿。

    那时候小沈湫经常抹着眼泪问沈峥,“哥哥,泥鳅这么可爱,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喜欢?”

    沈峥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是爸爸妈妈不喜欢泥鳅,是泥鳅不喜欢爸爸妈妈,它们只喜欢沈小湫。”

    小小的孩子破涕而笑,于是更加努力地挖泥鳅。

    五岁那年,沈妈妈因为超负荷工作进医院。

    那天碰巧家里的佣人放年假,家里只有小沈湫一个人。

    那天没有人知道他怎么背着一小书包水果零食从沈宅到医院的。

    当晚只有沈峥发现了这个小男孩幼小的脚底板上的水泡。

    六岁那年,沈爸爸沈妈妈飞机失事,从此,那个喜欢挖泥鳅的小男孩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同年小男孩开始他人生中第一场打架。

    他把班级里的一个小男孩牙齿打掉三颗。

    那时十九岁的沈峥作为家长到学校时,小男孩低着头站在办公室,周围骂声一片。

    老师在指责他,小朋友捏造事实诋毁他,学生家长对他人身攻击。

    办公室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安慰这个刚失去爸爸妈妈的孩子。

    那天沈峥当了一个非常不称职的家长。

    他把所有骂沈湫的老师家长全都记在心里,几天后让老师辞职,家长破产。

    那是沈峥第一次心狠手辣,为了比他小十三岁的弟弟沈湫。

    六岁以后,爱挖泥鳅的小男孩变了。

    他不爱说话,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最爱的小提琴也被他扔进池塘里。

    好像没有人知道,沈湫非常有小提琴天赋。

    他原来的梦想是当一位小提琴家的。

    半个月后,小男孩重新挖小泥鳅,他笑了,仿佛已经忘掉过去。

    但沈峥知道,小男孩没有忘记。

    他只是看到哥哥为他担心的模样,他心疼哥哥,于是甘愿变成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少爷。

    15岁,沈湫第一次有了人生的目标。

    那晚,在中学路边摊上,沈湫吃着烧烤,扬起声音说:“哥,我以后想当兵,你必须支持我。”

    那晚风很热,少年脸上的笑容让沈峥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知道沈湫为什么放弃小提琴。

    因为他想放弃这个圈子里千篇一律的枯燥人生。

    沈湫是清醒的,在上流社会的觥筹交错中,他从来没有迷失过。

    六岁丧父丧母,他对沈湫,亦师,亦友,亦父。

    暴雨越来越大,沈峥的呢喃显得含糊,“沈湫,一路走好,下辈子哥哥还会找到你。”

    沈峥回到家,霍忍冬正准备出门,两人在玄关碰到。

    他浑身湿漉漉,往日的矜贵如今只剩下狼狈。

    “沈峥。”霍忍冬抱住他,“你别这样,小湫知道的话会不安心。”

    沈峥点头,骨节分明的大手摸摸她的后脑勺,“我不会倒下,别担心。”

    霍忍冬心里也不好受,沈湫还没抱抱小十七呢。

    他一直那么想当小叔叔……

    沈峥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霍忍冬恰好端着一碗姜汤进来。

    她把汤递给他,“驱寒的。”

    沈峥喝了,他在妻子额头上吻了下,“谢谢。”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还陪在他身边。

    霍忍冬怕沈峥陷入痛苦中,等他一喝完姜汤就把小十七抱给他。

    她知道那种失去挚爱的感觉,曾经她一度绝望过想自杀。

    霍忍冬不想失去沈峥,她尽最大努力修补他那颗破了洞的心脏。

    不一会儿,有个不太机灵的佣人上来问二少爷的房间怎么处理。

    闻言,沈峥眉眼间顿时生出一股戾气。

    霍忍冬也蹙了蹙眉,冰冷的目光落在面前女人身上,“找陈叔主动辞职。”

    佣人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惶恐地问,“先生,太太,请问你们要辞退我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

    “记住,无论沈湫是死是活,他永远是沈家的二公子,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落井下石。”

    霍忍冬一直是个好脾气的人,如今这一番话说得相当不客气。

    佣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话就不是简单辞退这么简单,佣人连忙下楼。

    霍忍冬转过身,踮起脚隔着孩子吻了吻沈峥的下巴,眨眨眼,浓黑的眸透亮透亮。

    “沈峥,我会保护你,就像小怪兽保护公主那样。”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