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画仙(八)】
亦渊听过小白的讲述,纵使心里知道师尊不会离开,他还是想亲眼看看。
一把抓起肩膀上的团子,然后向晴雪苑迅速走去,到了门口将心跳平复了下,才敲门而入。
夜色中,一个女子坐在院中,一身红衣,披一身如霜月华,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敲桌面。
看到无尘帝君,亦渊不知怎么地,竟生出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他知道师尊不会回去天界,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怕,忍不住的怕,按耐不住心中的焦躁与不安,迫不及待的想确认,这个人是否真的还在。
“渊儿?”
看着急忙进来的人,这会儿又安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无尘帝君疑惑的看去,开口打破了宁静。
小徒弟最近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时常发呆发愣,莫不是那什么魔气的后遗症吧。
“过来。”无尘帝君招了招手,唤亦渊过去。
只是那手上的动作,怎么看都有点像平时招呼傻团子的样子。
“帝君救命,亦渊他要谋害我。”女子的声音刚落下,小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喊的诉说着自己的悲惨命运。
女子这才注意到被亦渊拎在手上,四只爪子乱舞,求救的白团子,帝君的嘴角抽了抽。
无尘帝君揉了揉自己有些晕乎乎的脑袋,这两人又是闹哪样……
亦渊听到小白的声音,才收回神来。
刚才他太紧张,紧紧的抓着小白,以至于某团子挣不开,就保持了被他拎着的样子,顺便给了他在师尊面前卖惨博同情的机会。
“过来看看师尊。”说话间弯腰松手,将白团子放下,自己走过去坐了下来。
亦渊走近这才闻到浓浓的酒味,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梨花香。
师尊这是又喝酒了……
“看?”女子的手撑着桌子,拖着脑袋,侧头询问。
话音落下,伸手拈起亦渊的手腕,感觉被碰到的人僵了一下才放松了下来。
女子不明所以的抬眼看去:“嗯?”
亦渊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回望。
没有得到回答,帝君也没有追究,继续着她要做的事。
过了一会儿,帝君才松开亦渊的手腕,自言自语的说着:“没什么问题,怎么最近这么呆。”
此时的无尘帝君,用她晕乎乎,不甚灵光的脑袋分析着徒弟异常的原因,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亦渊:“………”
亦渊还想着师尊怎么忽然这么亲近他,原来是他弄错了。
不过……师尊今晚有点可爱。
闻着这浓浓的酒味,看着师尊这个样子,估计是喝醉了。
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地面,这才发现地上乱七八糟的有七八个酒坛,因为天色太暗,桌子上又干干净净的一个都没有,这才瞧见。
亦渊捡起一个,这是……“沉梦”。
竟是“沉梦”。
沉醉梦里,不识归路。
“沉梦”是他酿过最烈的酒,他自己也只在酒成之时尝过一次。
哪怕是仙人,喝了这么多,也够睡个一天的。
师尊虽然爱酒,但从来只喝淡酒,酒淡而味甘。
怎么今天忽然挑了这么烈的酒……倒像是借酒消愁的感觉。
“师尊。”亦渊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
“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今日……今日是生辰,也是……”最后几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记忆中师尊一直是潇洒,肆意,懒散的。语气中这般孤寂和伤感,是他从未见过的。
也是什么?
生辰?又是谁的生辰?
晕晕乎乎的无尘帝君答了一半,脑子里却想着徒弟来看什么,终于在比较混乱的思绪里扒出一点清明,明白了来看什么,遂将刚才的话抛诸脑后。
“放心,为师不会回那什么天界,也不会抓你。”
说完还重重的在亦渊肩膀上拍了两下。
“为什么?”还在想今日是谁生辰的亦渊,忽然听到这句话,低声问到。
“为什么……那些人一看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放心,为师会护着你的。”
亦渊失笑。
没想到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师尊对天界那群人的评价,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师尊为何不见那些人?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见他们作甚。天界这群仙人多半都太脏了,我嫌污了我的梨花林。小亦渊,记住为师的话,别轻易相信人心这种东西。
——人心难测。
——师尊,我不懂。
亦渊看着他的师尊,有些迷茫的问,那些仙人叔叔伯伯们,明明很干净,也很温柔,师尊为何说他们脏。
——以后你就懂了。
师尊点着他的额头说着。
那时他才刚入无尘宫不久,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师尊的话,不懂人心难测这四个字,不懂师尊眼中的落寞和苍凉。
许久之后,他确实懂了,那些高高在上,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仙人们,背后有着的怎样阴私,肮脏和欲望。
只是这懂得的代价太大了……
女子歪着脑袋看着亦渊,补充说:“嗯……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为师的徒弟还轮不到别人来管教。”
“嗯,徒儿做错事自有师尊管教。”
“真乖~”这下还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亦渊哑然,怪不得他总觉得师尊今天与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原来因为师尊只记得他小时候一些事,这是一直将他当小孩子哄了么。
听着女子带着醉意的话,温热的手掌落在他头上,亦渊觉得,每个字,每个动作都在消磨着他的隐忍。
师尊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心生妄念,忍不住的胆大妄为去做一些让师尊不喜欢的事……
……怕让师尊失望。
无尘帝君收回亦渊脑袋上的手,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亦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眼底似有柔情万千。
这个人呀,是他最爱的人,可是他如今连诉说心意这么简单的事也不能去做。
若是他有能活着的机会,哪怕是惹师尊生气,哪怕死皮赖脸的赖着师尊,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试一次。
可他是将死之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蹉跎和浪费。
他能做得,唯有克制,极致的克制,将心里的那份感情狠狠的压制,不容溢出一丝一毫。
以一个听话乖巧的徒弟身份,与师尊度过他这最后的日子。亦渊清楚的知道,他若是戳破这层纸,师尊定会远离他。
他不敢去赌这么一个结局,如今这样就好……至少他每天还能看到这个人。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他还是期待能说出那句:
师尊,我喜欢你呀……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